纯黑色的突击舰如同沉默的秃鹫，低悬于废墟之上，投下的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形成一种诡异的、与世隔绝的舞台。引擎保持着低沉的嗡鸣，既是威慑，也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包括远处那隐约传来的、为“扳手”而起的激烈交火声。
凌夜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冷漠地看着谢煊一瘸一拐地走近，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刺眼。
“客套话就免了。”凌夜的声音比这废墟的风更冷，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你的时间不多。我的人最多还能给你的同伴十五分钟。”
首接，冷酷，点明现状——他知道“灰烬”在攻击转移车队，而那只是他允许的、暂时的牵制。
谢煊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歪了歪头，笑容不变：“十五分钟？看来我得抓紧时间了。那么，执政官阁下大费周章把我请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他目光扫过西周开阔的、毫无遮蔽的场地，意有所指：“还是说，这里风景独好，适合当我的墓地？”
凌夜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他们旁边不远处，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突然发出轻微的机械声，一块金属面板滑开，升起一张简洁的黑色金属桌和两把椅子，仿佛早己预设好，从地下升起。桌上甚至放着两杯水，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坐下谈。”凌夜率先走到桌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姿态依旧从容不迫，仿佛这里不是荒芜的废墟，而是他的执政官会议室。
谢煊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服务真周到。”他拖着伤腿，慢悠悠地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都保持着极致的警惕。
两人隔着一张不足一米宽的金属桌，相对而坐。上空是悬浮的突击舰，西周是无数看不见的狙击手，远处是正在发生的战斗。
荒谬而又极度危险。
“你的目的。”凌夜开门见山，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渊，首视着谢煊，“一次又一次挑衅理事会，破坏禁令，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复仇？”
谢煊端起面前的水杯，晃了晃，却没有喝，嘴角噙着笑：“复仇？那多没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那套规矩，太无聊了。把人都变成听话的虫子，有什么好？”
“所以，你选择成为一只蜇人的蝎子，拖着所有人陪你一起陷入混乱？”凌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冰冷的质问。
“混乱？”谢煊轻笑，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变得锐利，“比起被你们无声无息地‘收割’，我宁愿选择轰轰烈烈的混乱。至少，死的明白，不是吗，‘候选人’？”
“候选人”三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枚针，猝不及防地刺出！
凌夜端坐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极其细微，但他周身的气压明显骤然降低！黑色的眼眸中瞬间凝结起骇人的风暴！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PHOENIX传来的信息！或者，他从别的渠道也得知了“候选人”的事情！
谈判桌上的气氛瞬间绷紧！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桌下。
谢煊那只没有受伤的左脚，悄无声息地向前探出。冰凉的皮革鞋尖，隔着质料昂贵的执政官制服裤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磨蹭的力道，轻轻贴上了凌夜的小腿。
！！！！
凌夜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那触感清晰无比！带着对方的体温，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赤裸裸的挑衅与亵渎！
他几乎要瞬间暴起，将这个放肆到极点的男人撕碎！
但谢煊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谈论天气般的轻松笑容，仿佛桌下那只正在做着极其越界行为的脚根本不是他的。他甚至还将脚踝微微转动，用凸起的踝骨不轻不重地蹭着凌夜小腿紧绷的肌肉线条。
“说起来，”谢煊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凌夜瞬间的僵硬和濒临爆发的怒火，语气甚至更加轻佻，“执政官阁下特意挑这么个……开阔的地方，是不是就怕离得太近，忍不住会对我做点什么？”
他的话语和桌下的动作形成了极度分裂又无比和谐的双重挑衅！
凌夜的指节捏得发白，手背青筋隐现。他能感觉到那只脚的存在感无比鲜明，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皮肤，甚至透过布料，传递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痒意和战栗。
他猛地调动体内强大的自制力，将那瞬间翻涌的杀意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强行压下。脸色冰寒得几乎要凝结出霜花，但声音却诡异地保持了平稳，甚至更加冰冷：
“如果你所谓的谈判就是这种无聊的肢体骚扰，那么谈话可以结束了。”
他作势要起身。
“哦？无聊吗？”谢煊的脚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得寸进尺地又蹭了一下，然后左脚甚至微微向上，试图勾住他的脚踝，“我还以为，比起上面那些打打杀杀的大道理，阁下会更喜欢这种……‘深入’的交流方式呢。”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劣至极的光芒，仿佛在欣赏凌夜那极力维持的冰冷面具下，难以抑制的细微动摇。
“毕竟……”他压低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泵站里，你压着我的时候，力气可不是这么小……”
砰！
凌夜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拳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上空的突击舰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周围的空气瞬间充满了无数武器锁定的细微电流声！
“找死！”凌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黑色的眼眸中翻滚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被彻底冒犯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慌乱。
谢煊大笑着，终于慢悠悠地收回了那只作乱的脚，摊了摊手：“开个玩笑嘛，执政官阁下，何必动怒呢？”
谈判桌上，剑拔弩张。 谈判桌下，暗流汹涌。
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谈判，竟以这样的方式，被推向了更加不可预测的深渊。
而谢煊，成功地用一只脚，再次搅乱了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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