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砸在桌面上的拳头并未收回，骨节与冰冷金属撞击的闷响仿佛还在废墟上空回荡，甚至短暂压过了突击舰低沉的引擎嗡鸣。上方舰体细微的调整和周围空气中骤然加剧的能量锁定感，如同实质的绞索，瞬间收紧。
杀意。冰冷、纯粹、毫不掩饰的杀意从凌夜身上弥漫开来，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暴风雪在肆虐，要将眼前这个一再挑衅他底线的男人彻底撕碎、湮灭。
谢煊却在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压力下，笑得越发畅快得意。他甚至悠闲地向后靠近椅背，仿佛刚才那个用脚踝蹭对方小腿、语出惊人的人不是他。他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懒洋洋地交叠起来，动作间刻意放缓，带着某种刻意的展示意味。
“开个玩笑嘛，执政官阁下，何必动怒呢？”他重复道，语气轻佻，琥珀色的眼睛弯起，像只偷腥得逞的狐狸，“难道被我猜中了？你真的在紧张？”
他微微前倾，目光大胆地落在凌夜依旧紧握的拳头上，然后又缓缓上移，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最终对上那双喷薄着怒火的黑色眼眸。
“拳头握得这么紧……”谢煊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气声，确保只有两人能听清，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在最敏感的神经上，“是因为上面那些拿着枪指着我的手下……还是因为……”
他故意停顿，舌尖轻轻舔过有些干涩的下唇，留下一点暧昧的水光，目光极具暗示性地扫过桌面之下，刚才他的脚踝触碰过的地方。
“……因为我？”
这句话问得极其无耻，又极其精准。
凌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被谢煊蹭过的那一小片小腿皮肤，此刻正异常鲜明地散发着热意，仿佛被打上了某种无形的标记。那种触感，混合着对方言语里赤裸裸的暗示和周围无数致命的威胁，形成一种极度分裂、令人失控的感官轰炸。
他从未受过如此冒犯！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
理智在尖叫，命令他立刻下令将这只狐狸轰成渣滓。 但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却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暴怒，让他僵硬在原地。
他看到谢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着他失态的快意。这个男人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将他从绝对冷静的执政官宝座上拉下来，逼他流露出“人”的情绪。
凌夜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凭借恐怖的自制力，将那滔天的怒火强行压回冰封之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砸在桌上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被谢煊蹭过的腿向后收了一些，动作细微，却逃不过谢煊的眼睛。
“你的废话，”凌夜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山里凿出来的，“浪费了整整两分钟。你同伴的时间，又减少了百分之十三点三。”
他没有回应那该死的调情，而是再次将话题拉回冷酷的现实，用“扳手”的生命倒计时作为武器。
但谢煊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他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因为捕捉到凌夜那细微的收腿动作和声音里那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而更加兴奋。冰面裂了，即使只有一丝缝，也足够了。
“哇哦，算得真精确。”谢煊吹了个口哨，身体却再次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凌夜，“所以，我们尊敬的执政官阁下，是在用我同伴的命，来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吗？”
他再次将那隐秘的调情赤裸裸地摊开在谈判桌上，混合着生死威胁，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致命鸡尾酒。
“你说……”他笑得恶劣，目光如同无形的手，拂过凌夜冷峻的眉眼、紧抿的薄唇，“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声，告诉上面那些枪手，他们高高在上的执政官，桌子下面的腿……正在被他们通缉的要犯……”
他故意拖长语调，欣赏着凌夜瞳孔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厉色。
“……你猜，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公开场合的隐秘调情，被谢煊玩到了极致。他将两人之间那不足一米的距离，变成了一个充满危险诱惑的舞台。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的交汇，都充满了无声的较量和对峙。
凌夜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再次无声地收紧。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这个疯子带入了这种荒谬而危险的节奏里！
他必须夺回控制权。
立刻。
“他们的反应，会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凌夜的声音冷硬如铁，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谢煊，“而你，会在万分之一秒内，变成一具还有余温的尸体。”
他不再回避，而是用最首接的死亡威胁回应。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逼视着谢煊，试图将话题彻底拉回正轨，“你的目的。以及，‘候选人’的消息，你从哪里得来？”
谈判似乎回到了原点。 但桌下那残留的触感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暧昧硝烟，却昭示着某些东西，己经悄然改变。
谢煊看着凌夜那副重新武装到牙齿的冰冷模样，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紧张？ 呵，嘴硬的男人。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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