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前生态站)的重建在战火的间隙中艰难推进。三勋制的颁布暂时稳住了人心,但矿井破围的惨烈代价和蒙戈展现出的非人力量,如同沉重的阴霾压在每一个新汉子民的心头。昨夜那场七彩沼气爆炸的恐怖威力虽然成功解围,却也留下了一片无法耕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琉璃化焦土,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提醒着人们科技的代价。
然而,比蒙戈的威胁更早、更无声降临的,是一场源自生命本源的危机。
清晨,负责照料内城那棵巨大盖亚古树的园匠,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快来人啊!树!神树…神树它…”
陈默、苏晓、林薇、吴桐等人闻讯匆匆赶到古树下。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枝繁叶茂、散发着温润生命绿光的盖亚古树,此刻竟显得异常憔悴。原本浓密如华盖的树冠,竟有接近三成的枝叶变得枯黄、萎蔫!那些枯叶并非自然的秋黄,而是一种失去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死寂的灰败。微风拂过,枯叶如同哀悼的纸钱,簌簌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树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干涩、粗糙,甚至在某些部位出现了细微的龟裂。整棵古树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变得极其微弱、紊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
“怎么会这样?!”林薇失声叫道,她冲到树下,抚摸着干裂的树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心痛。这棵古树是新汉的精神象征,更是苏晓治愈能力的源泉,它的衰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苏晓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她左臂的结晶化己经蔓延至锁骨下方,冰冷的晶质在清晨的微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芒。她怔怔地望着飘落的枯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伸出没有结晶化的右手,轻轻按在古树粗糙的主干上。
就在苏晓掌心接触树干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痛苦和悲鸣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知识传递,而是近乎粗暴的、充满绝望的嘶喊!
她“看”到了:大地之下,无数原本流淌着温润生命能量的脉络,此刻变得黯淡、淤塞、甚至断裂!污秽的、暗红色的熵能力量如同剧毒的藤蔓,在这些生命脉络中疯狂蔓延、侵蚀!它们贪婪地吮吸着星球的生命力,将纯净的能量转化为混乱的毁灭波动!她“听”到了:大地在痛苦地呻吟,盖亚意识在无声地哀泣!
一幅幅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在她意识中飞速闪现:
猩红的河流:并非鲜血,而是由纯粹熵能凝聚的、灼烧大地的毁灭之河!
晶化的森林:参天古木在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化作冰冷死寂的、布满尖锐棱刺的能量结晶!
扭曲的祭坛:无数生灵(人类、野兽)被捆绑在巨大的、布满诡异纹路的石台上,他们脸上充满极致的恐惧,生命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化作暗红的血雾,注入地底深处…
逆转的漩涡:那些被抽取的生命力和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在祭坛的作用下,强行灌入被熵能污染、濒临枯竭的大地脉络!污秽的熵能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在生命力的冲击下剧烈沸腾、中和、甚至…短暂地逆转了污染过程!被晶化的土地重新恢复一丝生机,濒死的古树抽出一缕新芽!
最后,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悲怆和警告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苏晓的灵魂深处:
“血…祭…逆…转…生…灭…”
“…代…价…生…灵…涂…炭…”
“…慎…之…!”
“啊——!”苏晓猛地抽回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整个人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臂的结晶部分传来一阵剧烈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和冰寒,仿佛那涌入的盖亚痛苦也加剧了结晶的侵蚀。
“苏晓!”陈默眼疾手快扶住她,鎏金右臂纹路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苏晓身体的剧烈颤抖和灵魂层面的惊悸。“你看到了什么?”
“树…大地…它们在…在死去!”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恐惧,她紧紧抓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熵能!蒙戈的熵能像毒藤一样在侵蚀地脉!古树…古树是地脉的节点,它在替我们承受反噬!”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看向陈默,也看向周围所有人,艰难地吐出那个禁忌的词语:
“盖亚…盖亚在警示…有一种方法…一种极其邪恶的方法,可以…可以短暂逆转这种侵蚀…叫做…血祭!”
“血祭?!”众人脸色剧变。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浓重的黑暗和残忍气息。
“是!”苏晓的声音都在发抖,“用…用大量生灵的生命力和…恐惧作为祭品,强行灌注污染的地脉…中和熵能…但…但这只是饮鸩止渴!盖亚在悲鸣…它警告我们…代价是…生灵涂炭!慎之!”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所有人。蒙戈那吞噬狼尸恢复伤势、生长晶甲的画面,与这“血祭逆转”的恐怖描述,瞬间在众人脑海中重叠!难道…蒙戈的力量来源,以及他未来可能的行动,就是建立在这种灭绝人性的“血祭”之上?
就在众人被盖亚警示和“血祭”的恐怖真相震得心神不宁之际,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脚踏实地的力量感。
“天灾人祸,古树凋零,警示己明。然,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吴桐排众而出,这位老工匠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明亮。他指向古树附近一条浑浊不堪的小溪流。
昨夜水淹七军的洪水退去后,留下了满目疮痍。大量泥沙、腐殖质、甚至一些来不及清理的动物尸体和战争垃圾被卷入水源。原本还算清澈的几条城内溪流和小型蓄水池,此刻都变得浑浊发黄,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取水点的争执己经发生了好几起,干净的水源成了比粮食更紧迫的生存资源。痢疾等水源性疾病的阴影开始笼罩在劫后余生的人群头上。
“盖亚的警示要听!蒙戈的威胁要防!但眼前这要命的水,也得解决!”吴桐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指望古树净化?它自身都难保了!靠苏晓姑娘用能力?她…她不能再消耗了!”他看着苏晓苍白的面容和那刺目的结晶左臂,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痛惜。
“老夫不懂那些血祭邪法!老夫只知道,人要喝水,要喝干净的水!”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旁边空地上一个刚刚搭建起来、还散发着新鲜木材气味的、结构复杂的木质框架。
那框架由坚韧的硬木榫卯拼接而成,主体是一个半人高的方形箱体,侧面有多个进水和出水口。箱体内部隐约可见层层叠叠、不同规格的木齿轮紧密咬合。一根粗大的木轴从箱体上方伸出,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类似水车的木质转轮装置,转轮下方正对着那条浑浊的小溪流。
“此乃老夫苦思数日,昨夜更是一宿未眠赶工出来的—木齿轮净水装置!”吴桐的语气带着老工匠特有的自豪,“低熵之道,巧夺天工!不靠神魔,不耗地脉,只借水力!”
他示意旁边的学徒启动装置。两个学徒奋力推动一个杠杆,将溪流的水通过木槽引入那巨大的水车轮。溪水冲击着水车轮的叶片,沉重的木轮开始吱嘎作响,缓缓转动起来!
随着水车轮的转动,通过那根粗木轴的传动,箱体内部传来一阵紧密而富有节奏的“咔哒、咔哒、咔哒”声!那是无数木齿轮在精确咬合、旋转的声音!
浑浊的溪水从装置一侧的进水口被吸入。众人屏息凝神,只见那浑浊的水流在木箱内部复杂的齿轮组和层层铺设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细沙、木炭、多层致密麻布滤网之间穿梭、激荡、过滤!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终于,在出水口,一股虽然不算完全清澈透明、但己经褪去大部分浑浊黄色、变得清亮许多的水流,汩汩地流淌了出来!流入下方准备好的干净木桶中!
“成了!”吴桐的学徒激动地大喊。
吴桐舀起一瓢过滤后的水,递给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老儒仔细看了看水的色泽,又凑近闻了闻,那股腥臭味果然淡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闭目品味片刻,睁开眼,眼中流露出赞许和欣慰:“虽不及山泉清冽,然浊气尽去,腥味大减,可饮!可饮啊!善!大善!”
周围聚集的民众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干净的水!不用祈求神明,不用消耗盖亚,靠着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就能获得的干净的水!这朴素的成就,在此刻凋零的古树下,在“血祭”的恐怖阴影中,如同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光,照亮了绝望的边缘。
“吴老!”陈默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吴桐那双布满老茧和木屑的手,鎏金右臂的光芒似乎都温和了几分,“此物救民于水火!功德无量!”
林薇看着那汩汩流出的清水,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紧咬下唇的苏晓,再望向那枯叶飘零的盖亚古树,眼神复杂无比。吴桐的低熵机械,在此刻显得如此可靠而珍贵,暂时缓解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但苏晓传递的盖亚警示,那“血祭”的恐怖预言和古树的加速凋零,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新汉文明的头顶,提醒着他们:生存的困境,远不止一口干净的水那么简单。蒙戈的熵能污染、盖亚的衰弱、以及那饮鸩止渴的“逆转”邪法…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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