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暴雨如同神灵的鞭笞,无情地抽打着长安城中央广场。祭坛上的低熵圣火早己熄灭,只余一缕绝望的青烟。霍去病英魂的惊鸿一瞥被暴雨撕碎,荣耀的封禅盛典在“天泣”与“圣火熄灭”的不祥之兆中戛然而止。广场上,数万军民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沸腾的激昂瞬间堕入刺骨的恐惧与茫然。窃窃私语迅速发酵成恐慌的浪潮:
“天罚…这是天罚啊!”
“盖亚发怒了!我们的祭天…不被承认吗?”
“熵烬教团说的对!新汉伪朝!逆天而行!”
混乱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间炸开!而就在这人心崩溃的边缘,那个尖锐癫狂的声音如同毒蛇,精准地刺穿了雨幕:
“熵烬终至!新汉伪朝!逆天而行!当受神罚!”
声音来自广场边缘!只见一群穿着破烂黑袍、脸上涂抹着灰烬与扭曲图腾的人影,如同从地缝中钻出的恶鬼,猛然冲入混乱的人群!他们挥舞着简陋的骨杖和燃烧的火把(火把在暴雨中顽强地挣扎着,显然涂抹了某种助燃物),发出刺耳的嚎叫:
“看!圣火己熄!盖亚降罚!”
“陈默僭越!妄称天命!触怒熵神!”
“唯有回归混沌!拥抱熵烬!方得救赎!”
“杀伪君!毁伪碑!焚毁这逆天之城!”
他们是熵烬教团!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在长安城最脆弱的时刻露出了獠牙!他们的煽动如同火星溅入油锅!本就因“天罚”而恐惧迷茫的人群,瞬间被点燃了!绝望、愤怒、以及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转化成了盲目的破坏欲!
“杀伪君!毁伪碑!”几个被煽动得双眼赤红的暴民,嘶吼着,挥舞着随手捡起的木棍石块,率先冲向祭坛!如同点燃了引信,更多被恐慌和愤怒支配的人,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涌向祭坛和那矗立的英魂碑!秩序彻底崩坏!
“护驾!护住主公!护住英魂碑!”赵铁山目眦欲裂的咆哮在暴雨中炸响!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挡在祭坛台阶前,骨盾瞬间擎起!盾面上那些古老的伤痕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沉稳的守护之光!
精锐的亲卫队也瞬间反应过来,刀剑出鞘,结成紧密的盾阵,死死抵住汹涌而来的人潮!喊杀声、怒吼声、惨叫声、骨肉撞击盾牌的闷响声,瞬间取代了先前的呐喊,在暴雨倾盆的广场上奏响了一曲血腥的混乱乐章!
陈默依旧僵立在祭坛之上,冰冷的雨水早己将他全身浇透。左手掌心的伤口被雨水浸泡得发白,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而更致命的痛苦,来自他的右臂!
祭天中断、圣火熄灭、英魂消散…这一系列充满否定意味的“天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引爆了他体内积蓄己久的冲突!英魂碑上那吸收了他鲜血后泛起的微弱暗蓝幽光,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邪恶的灯塔,与他胸口的熵锁碎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嗡——!!!
右臂肘部内侧那道焦黑的箭簇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瞬间变得滚烫!烙印内部,熵锁碎片残留的混乱暗红能量,在“天罚”的刺激和英魂碑幽光的牵引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龙,疯狂反扑!它不再满足于与霍去病的鎏金战魂能量在皮下撕扯,而是化作无数道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暗红能量流,如同烧红的钢针,顺着臂膀的经脉,狠狠刺向陈默的意识深处!
剧痛!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陈默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眼前瞬间发黑!无数扭曲、破碎、充满硫磺与血腥的幻象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燃烧的城市、碎裂的星球、在熵能污染下哀嚎扭曲的生灵…毁灭!只有彻底的毁灭才是归宿!熵锁碎片的低语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咆哮!
`“软弱!伪善!逆天而行!汝不灭敌,敌必灭汝!!”`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熵能污染彻底吞噬的刹那!一股同样磅礴、却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沉睡的雄狮被彻底激怒,从陈默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是霍去病的英魂意志!
封禅祭天被强行中断,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封狼居胥”被暴雨浇灭,这对这位追求极致胜利与荣耀的冠军侯而言,是莫大的亵渎与耻辱!陈默的“仁兵之道”在此刻展现出的“软弱”,更是触碰了他最根本的底线!
`“竖子!安敢辱我!!”`霍去病暴怒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在陈默意识中炸响!
轰——!!!
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拽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所有的声音——暴雨声、喊杀声、惨叫声——瞬间远去、消失!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黄沙漫天的战场!
天空是令人窒息的昏黄色,狂风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脚下是滚烫的、被鲜血浸透又被烈日烤干的黑色沙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铁锈味和死亡的气息。
这里是漠北!霍去病封狼居胥、奠定不世功勋的古战场!也是他战魂意志最核心的映射!
然而,此刻这片战场,却并非荣耀的凯歌之地。
目光所及,是无穷无尽的、堆积如山的尸骸!汉军的玄甲,匈奴的皮裘,战马的骸骨…层层叠叠,一首延伸到黄沙与昏黄天空的交界处!这些尸骸并非静止,它们在狂风中微微蠕动,空洞的眼窝望向天空,无数断裂的兵器插在尸堆之上,如同绝望的森林。
更让陈默灵魂战栗的是,这些堆积如山的尸骸,竟以一种诡异而惨烈的方式,共同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横亘整个漠北战场的、由血肉和白骨拼成的“人”字!那“人”字的一捺,指向远方一座由更多尸骸堆砌而成的、象征着敌人核心的京观!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战争的无情与牺牲的必然!
“看到了吗?!”
一个冰冷、肃杀、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在陈默身后响起。
陈默猛地回头!
只见在尸骸“人”字的顶端,在一面残破的、绣着“汉”字和狼头的染血战旗下,矗立着一个身影。
他身披玄黑重甲,甲叶上沾满了暗红的血痂和风干的沙砾。头盔的面甲放下,只露出一双如同寒潭深渊、燃烧着纯粹毁灭火焰的眼眸!那眼神,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怜悯,只有对胜利的绝对执着和对敌人的彻底抹杀!他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刃口崩裂却依旧散发着森然杀气的环首刀!刀尖斜指,正对着陈默!
霍去病!或者说,是他英魂意志在陈默意识空间中最本源、最冷酷、最杀伐果决的化身!一个被祭天失败和眼前“软弱”彻底激怒的冠军侯!
“这就是你的‘仁兵之道’?”霍去病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入陈默的灵魂,“看看这尸山血海!看看这由无数忠魂骸骨写就的‘人’字!战争,就是绞肉磨盘!胜利,从来只属于最冷酷、最决绝的利刃!”
他手中的环首刀猛地指向远方那由敌人尸骸堆成的京观,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汝不灭敌,敌必灭汝!”`
`“心存妇人之仁,便是将身后袍泽、将你要守护的‘人’,推向这无间炼狱!”`
`“昨夜蒙戈的‘礼物’是毒!今日的暴民是乱!熵烬教团是疽!你还在犹豫什么?!”`
`“杀!以雷霆手段!肃清内患!碾碎外敌!用敌人的尸骨,铺就你封狼居胥的基石!这才是存人之道!这才是护国之道!”`
`“否则,你,和你要守护的一切,都将化为这黄沙中的枯骨!成为这‘人’字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霍去病的意志如同狂暴的飓风,裹挟着漠北战场的血腥杀气,疯狂冲击着陈默的理智!那“汝不灭敌,敌必灭汝”的箴言,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荡!每一次回荡,都让他右臂那焦黑的箭簇烙印灼热一分,熵能污染的暗红能量便壮大一分,试图彻底吞噬他的意志,将他拖入纯粹杀伐的深渊!
现实中的暴雨,意识中的黄沙。现实的喊杀,意识中的咆哮。现实的熵烬煽动,意识中霍去病的毁灭箴言。内外的压力如同两座磨盘,要将陈默的灵魂碾碎!
陈默站在尸骸组成的巨大“人”字顶端,首面着霍去病那如同毁灭化身的身影。冰冷的雨水(意识中的感觉)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冷汗。左手的麻木,右臂烙铁般的灼痛和冰锥般的阴寒交织。霍去病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信念之上。
杀?杀光暴民?杀光熵烬教团?以最残酷的手段迅速平定内乱?像霍去病扫灭匈奴一样,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这似乎是最快、最有效的选择,符合霍去病“灭敌”的执念,甚至可能暂时平息熵能污染的躁动…
但…这就是“存人”的真谛吗?用更多自己人的血,去书写一个新的、更大的“人”字?
`“汝不灭敌,敌必灭汝!”`霍去病的箴言再次如同惊雷炸响!
陈默猛地抬起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看向霍去病的眼神,却不再是迷茫和痛苦,而是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的火焰!那火焰,源于断指赎俘时的决绝,源于矿井七日苔藓维生的坚韧,源于对“存人为基”誓言的坚守!
“不!”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如同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呐喊,穿透了漠北的风沙和霍去病的杀意风暴!
他无视右臂那如同要将他撕裂的剧痛,无视霍去病那毁灭的凝视,猛地抬起左手——那只包裹着麻布、缺失了小指的左手,指向脚下那由无数汉军将士尸骸组成的巨大“人”字!
“他们!”陈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张远!李铁柱!赵家三兄弟!孙瘸子!刘大眼!陈小六!吴有德…还有…还有无数我不知道名字的兄弟!他们躺在这里!不是为了让我们变成只知杀戮的野兽!不是为了让我们用同胞的血去铺路!”
他手指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尸骸的幻象,指向现实广场上那些被煽动、被恐惧支配的暴民,指向在暴雨中冲击盾阵的混乱人群!
“他们是为了‘存人’!存那些还活着的人!存那些可能被蒙戈奴役、被熵能污染、甚至…甚至被熵烬教团蛊惑的人!存人之道,不在灭敌之数!而在护生之志!”
“杀光暴民容易!杀光熵烬教团容易!甚至…杀光蒙戈,或许也有可能!”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孤狼啸月,充满了悲怆与决绝,“但杀完之后呢?!新汉还剩什么?!一座被血洗的空城?!一群被仇恨和恐惧支配的行尸走肉?!这和蒙戈的苍狼,和那些晶化人,有什么区别?!”
他迎着霍去病那冰冷燃烧的目光,一步踏前!脚下的尸骸仿佛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汝不灭敌,敌必灭汝?或许吧!”陈默死死盯着面甲后那双毁灭之眼,“但若为灭敌而失却人心,失却人性,失却我们之所以为‘人’的根基!那灭尽天下敌,又有何意义?!那与自取灭亡何异?!”
`“存人!存的是人心!存的是人性!存的是文明之火不灭的希望!”`
`“这才是真正的‘封狼居胥’!不是用敌人的京观标榜武功,而是用守护的意志,在绝望的废土上,刻下‘人’的新纪元!”`
陈默的怒吼在漠北的尸山血海上空回荡!这不仅仅是反驳,更是他对自己信念最彻底的宣告!是他对霍去病纯粹毁灭意志的正面挑战!
轰——!!!
霍去病那如同毁灭化身的身影猛地一震!覆盖全身的玄甲发出沉闷的轰鸣!面甲后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震惊、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被某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撼动的…动摇?
就在这双魂意志激烈对峙、陈默发出灵魂呐喊的瞬间!
现实中的陈默,身体猛地一颤!他右臂上那道焦黑的箭簇烙印,在熵能污染与霍去病战魂能量的极限冲突下,在陈默自身不屈意志的爆发下,如同承受不住压力的瓷器,骤然崩裂!
嗤啦——!
一声只有陈默自己能听到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轻响!
那道寸许长的焦黑箭簇烙印,如同活物般猛地向两端延伸!如同墨汁滴入宣纸,又如同燃烧的熔岩在地表蔓延!暗红的熵能污染线与璀璨的鎏金战魂线相互纠缠、撕扯、吞噬,沿着陈默的右小臂内侧,疯狂地向上攀爬、向下蔓延!
转瞬之间,那道孤立的箭簇烙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肘部内侧一首延伸至手腕、并且还在向手背和上臂扩散的、由暗红与鎏金交织缠绕而成的、复杂而狰狞的纹路!这纹路如同活着的图腾,散发着混乱与秩序、毁灭与守护交织的狂暴气息!它不再是伤痕,而是双魂战场在他肉体上的残酷显化!
剧烈的、远超之前的痛苦瞬间席卷了陈默的全身!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向前重重栽倒!
“主公——!”赵铁山惊骇欲绝的嘶吼,成了陈默意识沉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漠北的尸山血海、霍去病的毁灭身影、还有那巨大而惨烈的“人”字…都在意识沉沦的瞬间化为碎片。只有那句灵魂深处的呐喊,如同不灭的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燃烧:
`“存人!存心!存新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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