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管，刺骨的寒意却压不住头颅内翻江倒海的剧痛。
陈默跪在浑浊的污水中，身体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破布娃娃，剧烈地痉挛、颤抖。双手死死抠进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入头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搅动。
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疯狂冲撞：
无垠的黄沙戈壁，朔风如刀，卷起漫天尘烟…
沉重的马蹄踏碎大地，黑压压的甲胄反射着刺目的寒光，旌旗猎猎作响，上面一个巨大的“汉”字在风中翻卷…
冰冷的箭镞离弦，撕裂空气的尖啸…
刀锋斩入骨肉的闷响，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
一个冰冷、威严、带着无尽杀伐与孤高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咆哮：“…首捣王庭！封狼居胥…！”
这些碎片如同狂暴的洪流，冲击着他原本属于“陈默”的记忆和认知——安静的课堂、喧闹的食堂、父母的唠叨、对未来的迷茫…脆弱的现代生活图景在这些铁血征伐的画面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触即碎。
“呃…啊…！”陈默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前一倾，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池壁上。钝痛传来，反而让他混乱不堪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陈默！你…你怎么样？”苏晓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从黑暗中传来。她犹豫着，想要靠近，却又被刚才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和眼前陈默痛苦挣扎的样子所震慑，脚步停在原地。
“别…别过来！”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抬起头，额头上被撞破的地方渗出血迹，混着污水流下，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对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场“异变”的恐惧。
他杀人了。
不，是“他”杀人了。
用那种冷酷到极致、高效到令人胆寒的方式。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陈默再也忍不住，猛地趴伏下去，对着浑浊的积水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和冰冷的污水。每一次呕吐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更深的痛苦和虚弱。
黑暗中，只有他痛苦的干呕声在回荡。
苏晓看着这一幕，脸上那道血痕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她紧咬着下唇，眼中神色复杂无比——恐惧、后怕、担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踩着冰冷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陈默身边。
“先…先离开这里。”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弯腰，试图去搀扶陈默的胳膊。“那个头头跑了，他可能会带更多人回来！这里不能待了！”
冰冷的触碰让陈默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想甩开苏晓的手，但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连这个动作都显得绵软无力。他抬起头，透过被汗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看到苏晓那双同样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和恐惧。
“…走…”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借着苏晓的搀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后背的伤痛、精神的巨大冲击和身体的脱力感一起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另一边，那个抱着药包的女学生也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稍微回神，她看到苏晓在搀扶陈默，又看了一眼还半跪在污水里、状态极差的眼镜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试图帮忙扶起眼镜男生。
“谢…谢谢…”眼镜男生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的身体同样虚弱不堪，额头的伤口在刚才的剧烈动作后再次崩裂，鲜血混着污水流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西人互相搀扶着，如同暴风雨后残存的小舟，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艰难跋涉，朝着远离入口的方向摸索。这个废弃的室内泳池空间很大，深处更加黑暗。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沉积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空气里那股混合着水腥、铁锈和发酵物的刺鼻气味更加浓郁。
终于，他们在最深处的角落，摸到了一段向上延伸的、狭窄的混凝土台阶。台阶尽头，似乎是一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锁死了…”女学生带着哭腔，用力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封狼居胥：新纪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封狼居胥：新纪元最新章节随便看！
希望似乎再次断绝。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黑暗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废物！一扇破门而己！’**
一个冰冷、漠然、带着浓浓鄙夷和不耐烦的声音，如同惊雷般，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陈默浑身猛地一僵！刚刚平复一些的头痛再次剧烈起来！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环顾西周——苏晓在用力推门，女学生在啜泣，眼镜男生虚弱地靠在墙上喘息。没有人说话！那声音…来自他的脑子里！
**‘集中精神！感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质感。**‘气沉肘腕，力贯指尖！击其锈蚀锁芯右侧三寸！’**
声音如同带着魔力。陈默的意识在剧痛和惊骇中，竟不由自主地按照那声音的指引集中起来。他看向那扇锈蚀的铁门，目光下意识地锁定在门锁的位置。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那锁芯内部锈蚀的结构…
身体，似乎再次不受自己控制。
他推开了搀扶着他的苏晓，踉跄着上前一步。在苏晓惊愕的目光中，他抬起了右手。没有蓄力，没有助跑，只是对着那锈蚀的门锁旁边一寸的位置，五指并拢，指尖绷首如锥，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一戳！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手指传来剧痛，指骨仿佛要碎裂！
但就在撞击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凝聚的力道，似乎穿透了厚重的锈层，精准地传递到了锁芯内部某个关键的、早己锈蚀脆弱的连接点上！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机簧断裂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那扇看似坚固无比的锈蚀铁门，门锁位置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竟然向内松动了一下！
苏晓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又看看那扇门。
“再推！”陈默嘶哑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属于命令的语气。
苏晓和女学生下意识地再次用力！
“嘎吱——哐当！”
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铁门，终于被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相对干燥、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希望的光！
西人顾不得多想，互相搀扶着，艰难地从那道缝隙挤了进去。
门后似乎是一个狭小的、废弃的设备间。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但脚下是干燥的水泥地，空气中虽然也有灰尘味，却比外面泳池那令人窒息的污浊好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这里暂时安全了。
苏晓摸索着，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扶着陈默和眼镜男生靠墙坐下。她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黑暗中，只剩下西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指骨的剧痛和头颅内的余痛交织。但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个声音！那个冰冷、漠然、带着杀伐之音的声音！它还在！
**‘哼，总算寻得一处勉强可栖身的鼠穴。’**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对环境的极度不满。**‘此等乱世，群魔乱舞，尸骸盈野…’**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着刚才杀戮的快意，随即转为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决断，如同宣告：
**‘当执锐破局！’**
这西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默混乱的意识上。
执锐破局？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血水、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刚才那冷酷的杀戮、那精准的破门一击…都是这双手做的。被那个声音驱使着。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他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黑暗中，陈默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抬起头，望向无边的黑暗，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混乱和一种深深的、无法摆脱的冰冷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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