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砚是在一阵颠簸和隐约的驼铃声中醒来的。
意识回归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和干渴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要再次昏厥。他强忍着,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
情况依旧糟糕。丹田空空如也,经脉中那两道异种能量依旧盘踞,只是被他之前笨拙的“震劲梳理”勉强压制,不再象最初那样疯狂破坏。左肩断口处传来麻木的痛感。全身骨头象是散了架。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点心神,感知外界。
身下是某种牲口在移动,带着特有的摇晃感。空气依然干燥灼热,但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和……人声?
他缓缓睁开一条眼缝,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自己正趴伏在一头高大的、双峰起伏的牲畜背上,身上用粗糙的绳索固定着。前后还有不少类似的牲口,驮着货物,排成一列,在无边的沙海中缓缓前行。
旁边走着几个人。那个皮肤黝黑、手持厚背砍刀的魁悟汉子,他有点印象,是最后击杀沙蝎那人。还有一个穿着绸布褂子的中年商人,以及一个牵着领头牲口、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们救了自己?
古砚心中警剔并未放松。在修仙界,无缘无故的善意往往伴随着更大的图谋。他默默运转那点微乎其微的灵力,感受着身体状态,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对话。
“醒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那个魁悟汉子巴鲁,他显然注意到了古砚细微的动作。
古砚知道无法再装睡,索性完全睁开眼睛,挣扎着想抬起头,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别乱动!”牵牲口的老者,乌老,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告诫,“你伤得很重,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那中年商人胡萨也凑了过来,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小兄弟,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我们是路过的一支小商队,看你昏倒在沙海里,顺手搭了一把。”
古砚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淅的声音,只能沙哑地挤出两个字:“……多谢。”
胡萨示意旁边一个伙计递过来一个水囊。古砚接过,没有立刻大口喝,而是先小口了一下嘴唇,然后才缓缓喝了几小口。清凉的水流入喉咙,仿佛久旱逢甘霖,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我……我叫古岩。”古砚放下水囊,声音依旧沙哑,报了个假名。他不敢用真名,赵家势大,悬赏恐怕早已传开。“来自……很远的地方,路上遭了劫匪,同伴都……只剩我一人逃了出来,伤成了这样。”
他这话半真半假,神情黯淡,配合他凄惨的模样,倒有几分可信。
胡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原来是古岩小兄弟。这里是流沙域,灵气都锁在这些沙子和石头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流沙域?”古砚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乌老接口解释道:“一片被诅咒的大地,灵气稀薄,大多蕴藏在各种‘灵矿’之中,难以直接吸收。在这里,修士和凡人差别没那么大,都得靠力气和运气活着。”
古砚默默记下“灵矿”这个词。他之前就感觉到此地灵气异常,原来根源在此。
商队继续前行。古砚不再多言,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假寐,实则是在默默尝试用那微弱的震劲,一点点梳理淤塞的经脉,同时暗中观察这支商队。
巴鲁性格直爽,负责警戒,对古砚依旧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满。胡萨则显得精明市侩,时不时会过来搭几句话,旁敲侧击地想打听古砚的来历和“遭劫”的细节,都被古砚含糊地应付过去。乌老话最少,但经验最丰富,往往能提前发现沙地下的危险,或者指出正确的方向。
古砚能感觉到,胡萨救他,并非纯粹出于善心,更多是看中了他能在重伤下独力对抗沙蝎所展现的“潜力”,想投资一把。而巴鲁则纯粹觉得他是个拖累。至于乌老,态度有些模糊,似乎只是遵循着沙海行路“不轻易见死不救”的某种古老规矩。
对此,古砚心知肚明,也并不在意。对他而言,能暂时脱离必死之境,获得喘息之机,已是难得。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又行了两日,前方地平在线,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绿色。
“到了,前面就是‘苦泉’绿洲,咱们可以歇歇脚,补充点水。”胡萨指着前方,语气也轻松了些。
随着靠近,绿洲的轮廓逐渐清淅。那是一片依托着几口浑浊水洼形成的狭长绿地,生长着一些耐旱的灌木和歪歪扭扭的怪树。零零散散搭建着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和帐篷,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杂乱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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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牲口味、汗臭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商队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注意。许多道目光扫了过来,有麻木,有好奇,也有几道如同打量猎物般的不怀好意,在货物和古砚这些“新人”身上流转。
古砚能清淅地感受到那几道带着恶意的目光,但他气息内敛,伤势沉重,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断了臂、奄奄一息的落魄武者,很快那些目光就失去了兴趣,转向了别处。
乌老低声对胡萨和巴鲁道:“都警醒点,这地方龙蛇混杂,不太平。”
商队在绿洲边缘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开始卸货、取水、喂牲口。胡萨带着两个人去打听消息和交易必须品。巴鲁则带着护卫警剔地守在营地周围。
古砚被扶下来,靠坐在一个货箱旁。他目光扫过整个绿洲。这里的人大多面带风霜,眼神警剔,身上带着兵刃。修士的比例比他预想的要高,但修为普遍不高,练气中期已算好手,筑基期更是少见。而且他们的灵力波动,大多给人一种驳杂不纯的感觉。
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穿着破烂皮甲、象是护卫模样的人,正围坐在一起,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块淡黄色的、不规则的晶体,闭目调息。那晶体中散发出的灵气,确实比空气中浓郁不少,但感觉十分狂暴,而且夹杂着不少杂质。
“那就是‘土灵石’,流沙域最常见的灵矿之一。”乌老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蕴含的灵气驳杂狂暴,直接吸收,效率低不说,还对经脉有损。但在这里,有总比没有强。”
古砚心中一动。他尝试着运转《混元一气诀》,极其微弱地、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从那土灵石中散逸出来的灵气。
那丝灵气入体,果然感觉躁动不安,如同带着沙砾,刮擦着他的经脉,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混元一气诀》自行运转,试图炼化,速度却慢得令人发指,而且炼化过程中,那灵气中的杂质似乎极难剔除,大部分都沉淀了下去,只有极少一部分转化为他自身可用的灵力。
效率确实极低,而且隐患不小。古砚暗暗皱眉,这流沙域的修炼环境,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傍晚时分,胡萨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他招呼乌老和巴鲁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了几句。古砚离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价格又涨了”、“路上不太平”、“赵家……悬赏……”等零星词语。
“赵家悬赏”四个字如同针一样刺了古砚一下。他不动声色,依旧闭目调息,耳朵却竖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巴鲁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似乎对什么决定很不满。胡萨则朝着古砚这边走来。
“古岩小兄弟,”胡萨在他旁边坐下,递过来一块干粮和一囊水,看似随意地说道,“刚才在那边酒肆听到点消息,说是中土那边,一个叫赵家的顶尖世家,发出了天价悬赏,复盖了好几个大域,通辑一个叫‘古砚’的宗门逆徒。啧啧,那赏格,真是吓人,连咱们这流沙域都传遍了。”
古砚心中凛然,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好奇:“哦?宗门逆徒?赏格很高?”他接过干粮,慢慢啃着,仿佛只是听个热闹。
“何止是高!”胡萨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听说光是提供确切线索,就能得灵石万块,还有丹药功法!若是能擒杀……那赏赐更是足以让一个小家族一跃成为一方豪强!”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古砚的表情。
古砚嚼着干硬的饼子,脸上只有对“天价”的惊叹,以及事不关己的漠然:“这等大人物的事,离我们太远了。还是想想怎么穿过这死亡海边缘,活下去要紧。”
胡萨看了他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笑了笑:“也是。不过小兄弟你名字里也有个‘古’字,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独自一人,若是遇到盘查,可得小心点,别被误会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带着试探。
古砚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空荡荡的左袖:“胡管事说笑了。我这残废模样,哪点象那等能被顶尖世家悬赏的‘逆徒’?不过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劫道的匪徒罢了。”
他语气坦然,带着落难者的无奈和自嘲。
胡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个玩笑,小兄弟别介意。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胡萨的背影,古砚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眼神变得深沉。
赵家的悬赏果然已经蔓延到了这里。描述与他有几分相似?看来以后更要小心谨慎,绝不能暴露“古砚”这个名字和原本的功法特征。
他握了握仅存的右拳,感受着体内那缓慢恢复的一丝丝灵力,以及经脉中依旧顽固的伤势。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这流沙域,或许也是他暂时避开赵家锋芒,积蓄力量的唯一之地。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握着土灵石修炼的护卫,心中默默思索。《混元一气诀》能炼化此地的灵矿,尽管效率低下。或许……可以想办法弄到一些品质更高的灵矿?或者,找到更有效率的炼化方法?
活下去,恢复实力,然后……搞清楚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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