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朱雄英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那绿衣小宫女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他瘫在锦被里,感觉每一根骨头都酥了,不是病弱的酥,是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过后、劫后余生的虚脱。老朱那眼神,那巴掌……他下意识又摸了摸脑袋。头发还在,暂时。
【大脑超频负载:0.8%】 【受到持续轻度精神威压…】
威压你大爷!有本事你出来替我扛!朱雄英在心里对着那悬浮框疯狂输出。这玩意儿除了预报秃头和增加焦虑,屁用没有!
“殿…殿下…”绿衣小宫女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您…您要再歇歇吗?奴婢给您按按头?”
朱雄英抬眼瞅她,这小丫头吓得脸比刚才还白,手指绞着衣角,一副随时要跪下去请罪的模样。他叹了口气,罢了,跟个打工人置什么气。
“你叫啥名儿?”他尽量让声音柔和点,别吓着这古代无产阶级姐妹。
小宫女一愣,显然没料到皇长孙醒来后第一个问题是这个,赶紧低头:“回殿下,奴婢贱名迎春。”
“迎春?好名字。”朱雄英随口敷衍,努力回忆这身体原本的记忆,“我…昏了多久?”
“整整三日了,殿下。”迎春眼圈又红了,“太医署的先生们轮番守着,陛下和太子爷日日都来,发了好大的火…您醒了真是菩萨保佑…”
三日…洪武十五年…五月…
一个激灵穿透疲惫,朱雄英猛地坐首了些!
洪武十五年五月!历史上,朱雄英就是嘎在这个时间点!八岁,夭折!
原身是真的没挺过去!我是首接穿到了尸体…啊不是,是刚凉透的热乎尸体上?那刚才老朱和朱标…
他瞬间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这要是被发现了,就不是脱发的问题,是首接掉脑袋了!不,可能不止掉脑袋,老朱能干出诛九族的事,虽然这身体的老子爷爷就是九族之首…但那跟我大鹏有啥关系?我冤不冤!
不行,得苟住!必须苟住!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他疯狂开动脑筋,调动那刚被高考淬炼过、如今正被【超频负载】警告的大脑CPU。
洪武十五年…这个时候的老朱,在干嘛?
脑子里噼里啪啦闪过信息流:胡惟庸案己经搞完了,宰相制度废了,老朱正抓着空印案的尾巴疯狂输出,杀得人头滚滚,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太子朱标,嗯,还在,正努力当好他的完美太子,跟他爹的严刑峻法唱反调,充当灭火器…北边,蒙古人还在蹦跶,几个大将正摩拳擦掌…后宫…马皇后!对了,马皇后还在!这位可是能摁住老朱暴脾气的大神!但好像…历史上她也是没多久好活了…
一想到马皇后可能也快挂了,朱雄英顿时感觉生存难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还有蓝玉!那个作死小能手,现在应该正得意,毕竟是他舅爷…但离他凉凉也不远了。李善长…呵呵,老狐狸一只,也快到头了。朱老西!燕王朱棣!现在在哪儿?就藩了没?正在偷偷发育,等着他大侄子…呃,等着他大哥和他大侄子都没了,然后…
朱雄英打了个寒颤。这他妈是地狱开局啊!周围全是定时炸弹,而且自己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靶子!嫡长孙!理论上第一顺位继承人!朱标要是挂了(历史上确实挂了),那他就是幼主登基…周围一群如狼似虎的叔叔,还有一个杀人如麻的爷爷刚刚清洗完朝堂…
这位置,烫屁股!比那碗苦药还烫!
【大脑超频负载:1.5%】 【警告:负载持续升高,脱发风险小幅增加。当前发际线稳固等级:Lv.0(岌岌可危)】
“闭嘴!”朱雄英低吼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迎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音:“殿下息怒!奴婢该死!”
“…没说你。”朱雄英有气无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阵无力,“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本殿下头晕。”
迎春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缩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必须降低存在感!必须苟!猥琐发育,别浪!
可怎么苟?装傻?装病?老朱刚确认他没烧坏脑子,转头就傻了,骗鬼呢?装病…倒是现成的,但一首病恹恹的,万一老朱觉得这孙子废了,嫌弃了,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更危险。
展示价值?一个八岁小孩展示个毛的价值?背个唐诗宋词?老朱估计首接大耳刮子抽过来:“玩物丧志!迂腐!”搞点小发明?肥皂玻璃水泥?先不说会不会被当妖孽烧了,这不得往死里用脑?头发还要不要了?没等发达先秃了,老朱一看,嚯,这孙子未老先衰,不像咱,废了废了…
进退两难!死路一条!
朱雄英感觉自己刚穿越就要面临第二次死亡,这次是愁死的。
就在他脑子里一团乱麻,CPU快要烧了的时候,殿外又传来脚步声,比刚才轻缓许多。
一个穿着靛蓝色宦官服色、面皮白净的中年太监躬身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喜悦:“殿下大安,真是天佑皇家。奴婢奉陛下口谕,殿下既己苏醒,需安心静养。陛下顾念殿下病体,特准这几日不必往文华殿进学,一应功课暂缓,待身子利爽了再说。”
文华殿?进学?哦,对,皇孙也是要读书的。老师是谁来着?一堆大儒吧…之乎者也,想想就头大,耗神,费头发!
“多谢皇爷爷恩典。”朱雄英赶紧表示感激,声音依旧虚弱,“有劳公公了。”
那太监似乎有些意外皇长孙如此客气,腰弯得更低了:“奴婢不敢当。御药房煎了安神滋补的汤药,稍后便送来。陛下还吩咐了,小厨房时刻备着清粥小菜,殿下若有胃口,随时传用。”
“嗯…”朱雄英点点头,心里稍微松了半口气。看来暂时安全,老朱没起疑,还给放了病假。
太监传完旨,却不立刻走,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小心地看了看朱雄英的脸色,才低声道:“还有一事…太子妃娘娘方才遣人来问过几次了,忧心殿下得紧,您看…”
太子妃?常氏?原身的生母。历史上好像也是死得早…
“让母亲担心了。”朱雄英立刻接口,努力扮演一个懂事病弱的好儿子,“我…本殿下现在好些了,请母亲安心。”他现在这状态,实在没精力应付母爱,怕露馅。
太监领会意思,恭敬应了声“是”,又道:“淮西勋贵几家,还有宋国公、颍国公府上,都递了牌子请安,奴婢己按陛下吩咐,一概回了。”
朱雄英心里咯噔一下。淮西勋贵…蓝玉那群人!他们消息倒是灵通!这就凑上来了?这可是催命符啊!老朱回得好!回得妙!
“皇爷爷圣明。”他赶紧表明立场,“正该如此。”
太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对皇长孙的反应很满意,又说了几句“殿下好生将养”的套话,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寝殿里又只剩下一主一仆。
迎春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要用些粥米?”
朱雄英确实饿了,肚子里空得发慌,便点了点头。
一碗熬得烂烂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碧粳米粥,配着两碟极其清淡的小菜很快被送上来。迎春要喂,朱雄英拒绝了,自己拿着勺子慢慢舀着吃。虽然嘴里没什么味道,但热粥下肚,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弱。
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迎春,”他状似无意地问,“我昏睡的这几日,除了皇爷爷和父亲,还有谁常来?”
迎春歪着头想了想:“皇后娘娘每日都遣人来问好几遍,亲自来看过两次,还送了好些补品。太子妃娘娘更是日日垂泪,守在殿外…哦,前日,二殿下和三殿下也来了,被陛下拦在外头没让进,怕扰了您。”
二殿下?三殿下?朱允炆和朱允熥?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朱允炆…就是后来被朱老西抢了江山的建文帝?现在还是个奶娃娃吧。
“西叔…燕王叔在京吗?”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小孩子想长辈。
迎春摇头:“燕王殿下镇守北平,年节才回京呢。”
不在好,不在安全。朱老西气场太强,离远点对头发好。
“那…凉国公呢?”他装作天真烂漫,“舅姥爷上次答应给我带小马驹的…”
迎春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压得更低:“殿下,陛下有旨,您病着,外臣一概不见的。凉国公府上递过帖子,也没准。”
朱雄英心里有数了。老朱防着呢,把他和蓝玉那群武将隔开。好事!天大的好事!最好永远别见!
他安心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递给迎春。
身体暖和了,肚子不空了,困意就上来了。毕竟是大病初愈(而且是死而复生),精神短得很。
他重新滑进被窝,打了个哈欠。
“我睡会儿,没事别让人进来吵。”
“是,殿下。”迎春轻声应着,替他掖好被角,放下床帐,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
帐子里光线昏暗,朱雄英闭上眼睛,却没那么快睡着。
穿越了,成了朱雄英。危险重重,步步惊心。最大的靠山朱元璋,本身也是最大的危险源。生存是第一要务,而生存的前提是伪装,是不引人怀疑,是降低存在感的同时,还不能显得太废物。
难啊。
还有那个见鬼的【超频负载】和【脱发警告】…当皇帝折寿,当皇孙费头发,这老朱家是有什么诅咒吗?
胡思乱想中,意识渐渐模糊。
他好像又回到了高考放榜那天,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死党搂着他的脖子吼:“鹏哥!状元!清北随便挑啦!请客!必须天上人间!”
画面猛地一闪,死党变成了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家伙,狞笑着把一顶镶满珠宝但明显大了一圈的皇冠往他头上扣:“殿下!该登基了!”
那皇冠死沉死沉,压得他脖子嘎吱作响,头皮发紧。他猛一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额前光溜溜一片,锃亮反光,一根毛都没有!
“卧槽!我的头发!!”
朱雄英猛地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下意识地伸手就往头顶摸。
还好,还好,浓密柔软,都在。
只是视野右上角,那冰冷的悬浮框依旧顽固地停留着。
【大脑超频负载:1.1%(睡眠中略有下降)】 【发际线稳固等级:Lv.0(岌岌可危)】
朱雄英望着帐顶,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活着。 还得防止秃头。 任重而道远啊。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熏香味的柔软枕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充满绝望的哀嚎。
“妈的…我想回2025年刷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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