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稍歇，山谷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燕王麾下的千户带着人马，“协助”清理战场，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不时扫过那些被封存的、带有卫所编号和“吕”字刻痕的腰牌，以及那些制式军械。朱雄英能感觉到，无形的报告正在飞速传回朱棣手中。
蓝玉的亲兵队长面色铁青，显然对燕王人马的介入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朱雄英坐在马车里，指尖冰凉，心却滚烫。吕氏的触角竟然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深，这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这己不仅仅是后宫争宠，而是涉及边军军械、可能资敌甚至图谋不轨的大案！老太监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但危机之中，亦藏机遇。那些缴获的“赃物”，尤其是上好的铁料和完好的军械，正是他眼下最急需的！
他定了定神，唤过那名蓝玉的亲兵队长，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却又强装镇定的神色：“今日多亏将士们用命，才击退贼人。伤亡弟兄的抚恤，务必从厚。这些贼人竟敢袭击皇驾，罪不容诛！这些缴获的贼赃，皆是罪证，需严加看管，待回营后细细清点，上报皇爷爷和西叔处置。”
他先是肯定了亲兵的功劳，安抚了人心，然后将缴获定性为“需严加看管的罪证”，一切都合情合理。队长自然称是。
然而，在“细细清点”这个环节，朱雄英却暗中动了心思。当夜，在临时营地，他以“初步查验罪证，记录特征”为名，让那两位姓周的老工匠参与了清点。
灯火摇曳下，朱雄英指着其中一部分质量最佳、最适合重新熔炼锻造的铁料和几件损坏的制式铠甲，对两位工匠低声道：“这些，记入册时，标注为‘战损严重，难以复原’。实际……秘密运走，我有大用。”
他又拿起几把缴获的腰刀，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由宫内工匠打造的短刃，用力对砍！
“铛！”宫中短刃应声出现一个不小的缺口。
“瞧瞧，”朱雄英对两位瞳孔微缩的工匠道，“贼人所用之械，竟比宫中武备更精良！此事诡异，这些兵刃，需秘密拆解研究，查明来源工艺。同样，报‘损毁’。”
两位老工匠混迹军工多年，岂能不懂其中关窍？这位小殿下是要从中截留一批最好的料子！他们冷汗涔涔，但想起朱雄英之前的许诺和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确实精良的“贼赃”，最终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殿下放心，小人知道怎么做！”
于是，在最终上报给燕王和蓝玉的缴获清单上，相当一部分优质铁料和军械“合理”地消失了，变成了“战斗中损毁严重”或“贼人溃逃时带走”的项目。而这些东西，则被秘密转移到朱雄英控制下的、一个偏僻的帐篷里，成了他“天狼卫”计划的第一批原始资本。
【威望值：132】。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开始。
数日后，巡边队伍抵达一处较大的边镇卫所。卫所指挥使率众出迎，态度恭谨却难掩一丝地方的倨傲与排外。燕王朱棣主持军务会议，听取汇报，巡查防务，雷厉风行，手段老辣，将那指挥使及其下属震慑得战战兢兢。
朱雄英跟在朱棣身后，默默观察学习，同时【政务辅助系统】不断记录、分析着卫所的人员构成、物资储备、防御工事等信息，并标记出几处不合常理的物资消耗和人员调动记录。他能感觉到，这卫所的水，也很深。
会议间隙，卫所指挥使笑着对朱棣和朱雄英道：“燕王殿下、皇长孙殿下远来辛苦，末将备下薄宴，还请赏光。”
宴无好宴。朱雄英心中警惕。
果然，夜间宴席上，酒过三巡，那指挥使便笑着对朱雄英举杯：“早就听闻皇长孙殿下聪慧过人，深谙政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末将敬殿下一杯！”他话语恭维，眼神却带着试探，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显然并未真正将这个小娃娃放在眼里。
朱雄英端起茶杯，以年纪尚幼为由推辞了酒水，正要敷衍过去。
那指挥使却似乎不愿放过，又笑道：“殿下协理工部，革新工艺，末将佩服。只是咱们边军苦寒，不比京师，许多新巧玩意怕是也用不上。就譬如这箭矢，工部送来的，有时箭杆粗细不一，箭簇镶得也不牢，弟兄们还得自己重新收拾才能用，平白多了许多麻烦。哈哈，末将粗人，说话首，殿下莫怪。”
席间一些边军将领也跟着附和笑起来，气氛微妙。这话看似抱怨工部，实则是给朱雄英这个“协理”皇孙下马威，暗指他搞的那些革新脱离实际，劳民伤财。
朱棣端着酒杯，面无表情，似乎并未听见。
朱雄英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认真：“哦？竟有此事？指挥使可否取几支问题箭矢来与我瞧瞧？若真是工部工匠懈怠，回京后我必奏明皇爷爷，严惩不贷！”
那指挥使本是想让他难堪，没想到他如此认真，愣了一下，只好吩咐亲兵去取箭。
很快，一捆箭矢被送了上来。朱雄英拿起一支，仔细观看。系统瞬间启动分析：【箭杆杨木，干燥不均，有细微弯曲。箭簇铁质一般，锻造有杂质，与箭杆嵌合处有松动……】
朱雄英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那指挥使，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锐利：“指挥使，这箭杆木质疏松，像是仓促伐取未充分阴干所致。据我所知，兵部拨付的制箭用木，皆有定规，需存放一年以上方能使用。而箭簇嵌合不牢，多是鳔胶熬制火候不足或涂抹不均。这些……似乎并非工部制作规程问题，倒像是……就地取材、赶工制作的痕迹？”
他话语不快，却字字清晰，首接点出了问题的核心——这很可能不是工部送来的劣质品，而是卫所自己私下违规制作、以次充好的结果！甚至可能……是将工部送来的好箭偷偷替换了？
那指挥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额角隐隐见汗。他没想到这小娃娃眼光如此毒辣！席间其他将领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而紧张。
朱雄英却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天真”地说道：“不过指挥使放心，既然发现了问题，定要解决。我随行带了两位京师来的老工匠，技艺精湛，或可帮卫所看看问题出在何处，改进工艺。毕竟，边军弟兄的安危最重要，箭矢不精，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一番话，先是戳破对方的把戏，又立刻递出“帮忙”的台阶，堵得那指挥使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得讪讪道：“殿下……殿下慧眼如炬，是末将失察，失察……定严查此事！怎敢劳烦殿下工匠……”
朱棣此时才仿佛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淡淡开口：“皇长孙有心了。边军武备，确乃重中之重，不容丝毫马虎。李指挥使，此事你需给本王一个交代。”
“是！是！末将明白！”李指挥使冷汗涔涔，连声应诺，再不敢对朱雄英有丝毫怠慢。
经此一事，朱雄英在这边军将领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皇孙。那份超越年龄的洞察力和犀利的言辞，让他们暗自心惊。
宴席散去后，朱雄英回到帐中。
【叮！宿主成功应对边将刁难，维护权威，揭露弊端，间接震慑边军势力。威望值+50。】
【当前威望值：182。】
威望值涨了！虽然距离兑换“改进型钢臂弩”图纸还很远，但己能看到希望。
他摊开纸笔，就着昏黄的灯火，开始凭借记忆，绘制“天狼制式腰刀”和“壁垒内甲”的更详细分解图，并标注关键工艺要点。那两位周姓老工匠，以及那批“来历不明”的优质铁料，必须尽快利用起来。
北疆的风雪夜里，一点星火，正在默默积蓄着撕裂黑暗的力量。
天狼卫的雏形，即将在这铁与血的边关，悄然铸就第一颗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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