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去,主院书房的窗就被推开了半扇。微凉的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落在摊开的奏折上,吹得墨字边角微微发卷。段敬之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目光落在奏疏上,却迟迟没有落下——自从宋煜上次头痛后,他总忍不住分心,想着那个傻子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喝药,会不会又偷偷跑出去看月亮。
“王爷,宋侧妃到了。”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段敬之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却依旧维持着冷硬的语气:“让他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宋煜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的头发用一支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晨光染成了浅金色。看到段敬之坐在书桌后,他眼睛亮了亮,小步跑到桌前,声音软软的:“王爷。”
段敬之抬眼,看着他站在桌前的模样——宋煜的伤还没完全好,左臂的纱布隐约能看到,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像只找到主人的小兽,眼神里满是依赖。段敬之的心莫名一软,指了指书桌旁的软榻:“在那儿待着,别吵到本王处理公务。”
“好!”宋煜立刻应下,欢快地跑到软榻边坐下。软榻上放着一个锦盒,里面是段敬之前两天让人送来的画本,全是描着花鸟鱼虫的彩绘本子,是宋煜最喜欢的。他拿起一本,小心地翻开,靠在软榻上,安静地看了起来,连翻页的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到段敬之。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段敬之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还有宋煜偶尔翻动画本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宋煜身上,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暖金色,连他垂着的睫毛都泛着光,像停在书页上的蝴蝶。
段敬之握着笔,目光却忍不住往软榻上瞟。他看到宋煜指着画本上的小鹿,小声地自言自语,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看到他遇到不认识的字,皱着眉歪着头琢磨,样子像极了认真啃食青草的小兔子;看到他不小心把画本掉在地上,连忙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拍掉灰尘,生怕弄坏了。
这些细微的动作,像羽毛一样轻轻挠在段敬之心上,让他原本因奏折而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处理政务多年,书房里永远只有冰冷的笔墨和沉重的权力,从未有过这样鲜活的气息——有个人安静地待在身边,不吵不闹,只偶尔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却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温暖起来。
他想起以前,每次处理政务,身边只有侍卫和幕僚,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所有人都怕他、敬他,却没有人敢像宋煜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身边展露纯真。这个傻子,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打破他的冰冷,如何让他放下戒备。
“王爷,这个字念什么呀?”宋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段敬之放下笔,抬头看向他。宋煜正举着画本,指着上面一个“鹿”字,眼神里满是疑惑。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光,纯净得像山间的泉水。
段敬之起身,走到软榻边坐下,接过画本,指尖点在“鹿”字上,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这个字念‘鹿’,就是上次围场里,你不让本王射杀的那种动物。”
“哦!是母鹿的鹿!”宋煜立刻反应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记得!母鹿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杀!”
“嗯。”段敬之点了点头,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他突然想起围场里,宋煜挡在母鹿前,虽然害怕却依旧倔强的模样,心里又软了几分——这个傻子,虽然心智不全,却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懂得珍惜生命。
宋煜拿着画本,靠在段敬之身边,又指着其他的字问:“那这个呢?这个‘花’字,是不是院子里开的桂花?”
“是。”段敬之耐心地回答,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认,声音低沉而温柔。宋煜学得很认真,偶尔念错了,被段敬之纠正,也不生气,只是吐了吐舌头,继续跟着念。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画面温馨得像一幅上好的工笔画。
侍卫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心里满是惊讶——他跟着段敬之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有耐心,更从未见过王爷对谁如此温柔。那个传闻中残暴冷血的宸王,此刻竟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耐心地教一个傻子认字,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这时,宋煜突然指着画本上的“竹”字,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他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嘴里喃喃道:“竹……竹子……”
段敬之的心猛地一紧——上次宋煜就是看到“竹”字才头痛的。他连忙握住宋煜的手,声音放得极柔:“怎么了?又头痛了?”
宋煜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没有之前的痛苦。他看着“竹”字,小声道:“我好像……好像见过很多竹子,还有……还有人给我编竹蜻蜓……”
段敬之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看来上次的头痛不是偶然,这个“竹”字,一定和宋煜的过去有关。他刚想追问,宋煜却突然回过神,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纯真,笑着说道:“王爷,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人给我编过竹蜻蜓,飞得好高好高!”
段敬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宋煜开心的样子,不想再追问让他头痛的过去,只想让他此刻能安心地开心。他拍了拍宋煜的手,声音温柔:“以后有空,本王让工匠给你编竹蜻蜓,让它飞得更高。”
“真的吗?”宋煜眼睛一亮,满是期待。
“真的。”段敬之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查清楚宋煜的过去,查清楚那个给她编竹蜻蜓的人是谁,查清楚他为什么会痴傻,更要查清楚,那次挡刀和头痛,是不是真的能让他恢复心智。
就在这时,侍卫在门外轻声道:“王爷,丞相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有要事商议。”
段敬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温柔的氛围也瞬间消失。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知道了,把信拿进来。”
侍卫走进来,将信递给他。段敬之接过信,拆开一看,眼神越来越冷——丞相在信里假意关心他的安危,实则试探他对刺客事件的调查进展,字里行间都透着算计。
“哼,老狐狸。”段敬之冷笑一声,将信揉成一团,扔在炭盆里。火焰瞬间将信纸吞噬,化作灰烬。
宋煜坐在软榻上,看着他突然变冷的脸色,眼神里满是担忧。他伸出手,轻轻拉住段敬之的衣角,小声道:“王爷,你别生气……”
段敬之低头,看到宋煜担忧的眼神,心里的冷硬瞬间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宋煜的头,声音又变得温和:“没事,本王不生气。你继续看画本,我处理完公务就陪你。”
“嗯!”宋煜点了点头,松开他的衣角,重新拿起画本,安静地看了起来。
段敬之回到书桌后,重新拿起笔,却没有立刻处理政务。他看着软榻上安静看书的宋煜,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有这个人在身边,哪怕只是安静地待着,也能让他觉得安心,觉得那些勾心斗角、权力斗争,都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越来越习惯宋煜的存在了。习惯了他的依赖,习惯了他的笑容,习惯了他在身边的安静时光。这种习惯,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在他心上,让他越来越离不开。
阳光渐渐西沉,将书房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段敬之处理完政务,走到软榻边,看到宋煜己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本画本,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段敬之小心翼翼地将画本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在一边。他弯腰,轻轻将宋煜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宋煜在他怀里动了动,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像只温顺的小猫。
段敬之抱着他,走出书房。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侍卫跟在后面,看着王爷抱着宋侧妃的模样,心里暗暗感叹——或许,只有宋侧妃这样纯粹的人,才能融化王爷冰封的心,才能让这个残暴的王爷,变得温柔起来。
而被抱着的宋煜,在睡梦中轻轻“唔”了一声,嘴角的笑容更甜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依赖,己经成了段敬之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也不知道,这段安静的书房伴读时光,己经让他们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深,更密不可分。
夜色渐浓,宸王府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云锦院里,瞿玉溪看着主院方向的灯火,眼神里满是恨意;而主院暖阁里,段敬之将宋煜轻轻放在软榻上,盖上锦被,守在他身边,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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