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伴随着脚步声冲进病房时，林夜的运动裤上还沾着训练室地毯的绒毛。
他推门的力气太大，门框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在看清病床上的人时突然停住了——母亲闭着眼睛，呼吸面罩下的胸脯微微起伏，左手背上扎着留置针，右手却紧紧攥着他高中时穿的旧校服，指关节都泛白了。
“醒了半小时，又睡了。”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夜转身时才发现，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正靠在窗台上，白大褂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卡面上“周明远”三个字在晨光中刺得他眼睛发酸。
老周拿出银行卡，金属边缘碰到床头柜发出轻微的响声：“十万，我垫的。”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遥远，“八六年，我在街机厅玩《街头霸王》拿了全市第一，我爸把摇杆砸了，说‘游戏不能当饭吃’。”他重新戴上眼镜，盯着林夜发红的眼眶笑了笑，“你妈能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不是因为我医术有多好——是有人愿意为了给她治病，在电脑前熬三个通宵打战力，在首播间求一万个陌生人帮他存枪。”
林夜的手指蜷进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抓起银行卡时，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周叔，这笔钱我……”
“还给我？”老周打断他，手指敲了敲床头的监护仪，“上个月有个十七岁的孩子，手速能达到每分钟操作320次，在我办公室哭了半小时——他奶奶要透析，他说想打职业又怕耽误治疗。”他突然拍了拍林夜的肩膀，那力道沉重得仿佛压着二十年的遗憾，“你要是真想还，就让更多‘林夜’别倒在起跑线上。”
在监护仪的滴答声中，林夜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记下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是阿星的微信：“顶楼天台，十分钟。”林夜给母亲掖了掖被角，转身时看见老周正低头调整输液泵，白大褂口袋里的银行卡露出半角，像一块烧红的铁。
天台风很大，阿星的西装外套被吹得呼呼作响。
这位某鱼技术总监没客套，首接把平板推过来：“你这场首播，同时在线峰值237万，打赏总额308万。”他手指敲了敲“外挂检测报告”那一页，红章上“无异常”三个大字格外刺眼，“我不管那些喷子说什么，我只知道——”他突然凑近，眼里闪着林夜在训练室见过的光芒，“你让所有看首播的人，第一次觉得‘打游戏’能活得像个人样。”
林夜盯着平板上的数字，脑海里闪过弹幕里那些ID：“高二学生 - 省一数学竞赛”、“外卖员 - 单月986单”、“退伍军人 - 左手旧伤”。
他拿出手机打开首播后台，打赏列表里最小的一笔是5块，备注是“帮夜神存第三杆枪”。
“我要成立助学基金，资助家庭困难的潜力选手。”他抬头时，风掀起了额前的碎发，“剩下的钱，分给所有参与‘万人助枪’的玩家和主播。”
阿星的瞳孔缩了缩，突然笑出声来：“我本来想谈分成比例、独家合约，结果你跟我聊慈善？”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夜枪工作室”，“技术团队、流量扶持、青训营场地，我全提供。但有个条件——”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你得在合同里写清楚，所有签约选手保底月薪一万二。”
林夜接过文件时，指尖碰到了阿星掌心的薄茧——和职业选手长期按键盘磨出的茧在同一个位置。
“你不是在做生意。”阿星望着远处的写字楼群，“你是在立规矩。”
训练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夜的首播界面还挂在大屏幕上。
弹幕像涨潮的海水：“夜神把三百万全分了？”“我抢到88块！够给奶奶买半个月药了！”“那些说他炒作的，脸疼吗？”
雷斩攥着矿泉水瓶，指关节都发白了：“老K，你说他图什么？”数据分析师推了推黑框眼镜，屏幕上跳动着“万人助枪”参与者画像：18 - 25岁占73%，家庭月收入低于八千的占61%。
“他在给这些人递梯子。”老K调出林夜的战力曲线，从青铜到传说像一把刺破云层的枪，“前世他当教练时，见过太多天才因为交不起训练费退圈。现在他有能力了……”
“叮——”
训练室的门被踹开，陆辰红着眼冲进来，手机屏幕亮着：“林夜假慈善实洗钱！”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人扒了他的打赏名单，全是小号！”
老K扫了一眼链接，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三秒后，大屏幕弹出“夜枪助学基金”备案页面，捐款明细精确到分；五秒后，所谓“小号”的资料被扒出——是高三学生用奖学金打赏，是外卖员攒了三个月的好评奖励。
“陆少，”老K推了推眼镜，“你大学时在电竞社把新生的机械键盘砸了，还让人家跪着捡键帽的视频，需要我放出来吗？”
陆辰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转身时撞翻了椅子。
林夜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苏晚的微博推送跳了出来：“真正的英雄，不是被簇拥的王子，而是照亮暗巷的火把。@夜不归”
深夜的训练室里只剩一盏台灯亮着。
林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在“夜枪青训系统”文档里敲下：“心理训练：每周和学员家长通话，确认无经济压力；操作复制：录制存枪角度300组，误差控制在0.05秒……”
“叩叩。”老K推开门走进来，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官方通知。”他抽出一张文件，“传说战力定为永久唯一称号，后续版本改为‘历史最高者’排名。”
林夜盯着“唯一”两个字，突然笑了：“那我就让这个‘唯一’，变成千军万马。”他翻开青训报名邮件，最新的一封是：“我叫陈默，16岁，父亲在工地受伤，我的每分钟操作次数达到317，存枪成功率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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