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被细筛过的金砂,轻轻洒在医学院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暖融融的光斑。桃夭跟着宋灼华走进图书馆时,鼻腔里先涌入一股淡淡的旧书香——混着油墨的厚重、纸张的干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书架气息,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蚕在悄无声息地噬叶。
“我们去那边吧。”宋灼华指了指靠窗的一排座位,那里有阳光落在桌面上,能看见灰尘在光流里轻轻浮动,“窗边光线好,看书不容易累。”
桃夭点点头,跟着他走过去。书架间的过道很窄,两人并肩走时,胳膊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宋灼华会下意识地往外侧让一让,耳朵尖微微泛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桃花瓣。他的书包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书签,形状是一颗简化的心脏,走动时轻轻晃动,反射出细碎的光。
“你平时经常来图书馆吗?”宋灼华放下书包,拿出上午的《心脏解剖学》笔记,指尖无意识地着笔记边缘——那上面有他课堂上记下的重点,还有陈教授补充的临床病例,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桃夭也拿出自己的书本,指尖碰到《人体解剖学》的封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我……我刚入学没多久,还不太熟悉这里,今天是第一次来。”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是第一次来这所大学的图书馆,但活了万年,她见过的藏书远比这里多——妖界的《万妖谱》、修仙者的《渡劫录》,还有师傅书房里那些记载着上古秘闻的竹简,只是那些书里,没有一本像现在这样,藏着“人类生命”的细腻答案。
宋灼华“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把自己的笔记往桃夭那边推了推:“没关系,我经常来,以后你想来的话,可以叫我一起。我的笔记上记了不少教授补充的内容,你要是有没听懂的地方,也可以看我的。”
桃夭看着他递过来的笔记,纸页上除了黑色的字迹,还有红色标注的重点、蓝色画出的解剖图,甚至在一些复杂的知识点旁边,还画了小小的示意图——比如心脏传导系统,他用红线画出窦房结到浦肯野纤维的路径,旁边标着“像电线一样传递信号”,可爱又首观。
“谢谢。”她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笔记纸,温热的,带着宋灼华掌心的温度。她想起师傅以前教她医术时,也会在竹简上画简单的经络图,只是师傅的笔触更凌厉,不像宋灼华这样,连笔画都带着温柔的弧度。
两人各自翻开书本,图书馆里只剩下细微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阳光慢慢从桌面挪到书页上,把桃夭的指尖染成淡金色。她看着解剖图上心脏的结构,突然想起宋灼华课堂上的回答——他对心脏的理解,远不止“器官”那么简单,更像是在解读一个“活着的生命”,这种细腻,让她心里莫名地觉得熟悉。
“桃夭,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吗?”宋灼华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其他人。他指着笔记上的一个问题,眉头微微皱着,“陈教授今天提到,心肌梗死后容易出现室壁瘤,我查了资料,说是因为坏死的心肌变薄、膨出,但我总觉得,除了这个,会不会还有其他因素?比如心肌细胞的修复过程出了问题?”
桃夭凑过去看——笔记上写着“室壁瘤形成机制”,下面列了两条:坏死心肌纤维化、心腔内压力作用。宋灼华在旁边画了个问号,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这个问题,桃夭知道答案。万年前,她曾见过修仙者因“心脉受损”导致类似的症状,师傅说过,“肌骨坏死易补,细胞生机难复”,意思是坏死的组织可以修复,但如果心肌细胞的“生机”没了,修复过程就会出现偏差,比如过度纤维化,反而形成膨出。
她斟酌着开口,声音压得和宋灼华一样低:“可能……和心肌细胞的‘修复能力’有关。坏死的心肌细胞会被成纤维细胞替代,但如果替代得太快、太杂乱,就会导致心肌壁的结构不稳定,再加上心腔内的压力,就容易形成室壁瘤。”
她刻意避开了“生机”“心脉”这些妖界术语,只用“修复能力”“结构不稳定”来解释,尽量贴合现代医学的说法。可即使这样,宋灼华还是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惊讶。
“你是说……成纤维细胞的增殖速度和排列方式,也会影响室壁瘤的形成?”他追问,身体微微前倾,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查的资料里都没提到这个,只说坏死和压力的问题。”
桃夭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超出了“新生”应有的水平。她连忙低下头,假装翻书,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我……我也是在一本冷门的医学书上看到的,好像是我爷爷以前留下的旧书,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可能也不一定对。”
她编了个“爷爷”的借口——师傅说过,隐藏身份时,用“家传”“长辈”做理由最不容易出错。果然,宋灼华听到这话,眼里的惊讶变成了了然,他笑了笑,梨涡在脸颊上陷出浅浅的坑:“原来是这样,你爷爷也是医生吗?能知道这么细的机制,肯定很厉害。”
“嗯,他以前是乡村医生,懂一些偏方。”桃夭顺着话往下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不敢看宋灼华的眼睛,怕自己的慌乱被他察觉,只能盯着书本上的解剖图,假装认真研究。
宋灼华没再追问,只是把笔记往她那边又推了推,笔尖在“成纤维细胞”旁边轻轻画了个圈:“那我把这个加上,下次上课问问陈教授,说不定真的是这样。谢谢你啊,桃夭,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用谢。”桃夭的声音很轻,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心脏的解剖图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她想起万年前,师傅曾为一个受伤的妖修治疗“心脉瘤”,那时师傅用的是桃花灵力修复受损的心肌细胞,不像人类这样,只能靠药物和手术。如果现在能用灵力帮宋灼华,是不是就能解开他的“心脏秘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师傅说过,不要干涉人类的生死,更不要在人类面前暴露妖力。她不能冒险,既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给宋灼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桃夭,你看这个。”宋灼华突然又开口,这次他指着的是《心脏解剖学》上的一幅图——冠状动脉的分支图,“我总记不住左旋支和右冠状动脉的供血范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桃夭抬起头,目光落在图上。左旋支供血左心室侧壁、后壁,右冠状动脉供血右心、左心室下壁——这些她早就记熟了,甚至能在脑海里清晰地“看到”血液流过血管的路径。她想了想,拿起笔,在图旁边画了两个简单的箭头:“你看,左旋支像‘左边的胳膊’,罩着左心室的侧面和后面;右冠状动脉像‘右边的手’,抱着右心和左心室的下面,这样是不是好记一点?”
她画的箭头很轻,线条柔软,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枝。宋灼华看着图,又看了看她画的箭头,眼睛突然亮了:“对啊!这样一看就清楚了!我之前总把它们的供血范围弄混,你这个方法太好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惊喜,引得旁边座位的同学悄悄看了过来。宋灼华连忙压低声音,脸颊又红了,他对着桃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桃夭也笑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宋灼华的惊喜太纯粹了,像阳光下的桃花瓣,没有任何杂质,让她忍不住也跟着开心起来。
两人继续学习,宋灼华偶尔会再问一两个问题,桃夭都尽量用“基础知识点”“家传偏方”来回答,既帮他解决了疑问,又没暴露自己的秘密。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窗户洒在两人的书本上,把纸页染成暖橙色。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翻书声、笔尖声也多了些,却依旧安静得让人安心。
“桃夭,你身上是不是有桃花香?”宋灼华突然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疑惑,“刚才我靠近你看笔记的时候,好像闻到了,淡淡的,很好闻。”
桃夭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瞬间攥紧了笔。桃花香——这是她作为桃花妖的本能,即使她刻意隐藏,也会在情绪波动或者靠近他人时,不小心散发出一点。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声音有些不自然:“可能……可能是我用的洗衣液有桃花味吧,我妈妈喜欢这个味道。”
又是一个借口,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宋灼华的眼睛,怕自己的慌乱被他发现。她能感觉到宋灼华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带着一丝探究,却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说:“原来是这样,这个味道很好闻,让人觉得很安心。”
安心——这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桃夭的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她想起新生晚会上,宋灼华说“我喜欢桃花”,想起他手腕上可能存在的桃花印记,想起他对心脏的执着,越来越觉得,这个男生和自己的过去,有着剪不断的联系。
夕阳西下时,两人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宋灼华帮桃夭拿起书包,递到她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分开,各自的耳朵尖都泛了红。
“今天谢谢你。”宋灼华走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不仅帮我解决了问题,还让我觉得,学习好像也没那么枯燥。”
“我也谢谢你。”桃夭轻声说,是真心的。如果不是宋灼华,她可能还在被噩梦和师傅离开的不安困扰,而今天的图书馆时光,像一缕阳光,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两人走出图书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远处的香樟树上传来鸟鸣声,偶尔有风吹过,带来一丝淡淡的草木香,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桃花香,缠在两人之间,像一根看不见的线。
“桃夭,”宋灼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明天下午没课,你要不要再来图书馆?我还有几个关于心脏病理的问题,想请教你。”
桃夭看着他的眼睛——夕阳落在他的眼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光,里面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期待。她心里的犹豫渐渐散去,轻轻点了点头:“好,明天下午见。”
“太好了!”宋灼华笑了,比夕阳还要耀眼,“那我明天提前占位置,还选今天这个靠窗的,阳光好。”
两人约定好时间,然后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桃夭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灼华也在回头看她,见她回头,连忙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身继续走,背影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温暖。
桃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里突然觉得,或许师傅让她来上学,不仅仅是为了隐藏身份,更是为了让她遇见宋灼华——这个像桃花一样温柔,又像心脏一样鲜活的男生,或许就是解开她万年谜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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