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浩瀚、漠然的碧空之力，如同九天银河倒灌，通过陈观这具“钥匙”身躯构筑的门户，疯狂地涌入这片混沌的核心。那两条被强行定住、正在被“净化”与“转化”的法则洪流（桃源与水眼），发出无声的哀鸣与震颤。陈观的意识，在这股远超他承受极限的伟力冲刷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融入这片冰冷的碧色光辉之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失去自我的临界点——
一段……被尘封的、源自他于枢密院架阁库中日夜苦读的记忆碎片……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猛地……从他意识最深处……挣扎着……浮现出来！
那不是……上古秘闻！
也不是……晋代残卷！
而是……就在本朝！……北宋！……尤其是……政和、宣和年间……由朝廷大力推行、甚至动用官办书局……大量刊印、广泛散播的……一系列……道藏典籍！……以及……与之配套的……《神霄玉格》、《高上神霄宗师受经式》等……官方文书！
那些文献……他曾经……以为……不过是……官家（或者说，当时的道君皇帝）……崇信道教、好大喜功、为自己歌功颂德、神化自身统治的……产物！
里面……充斥着……对“神霄玉清府”……及其主宰“长生大帝君”（即徽宗自诩）……的……无限推崇！
以及……对……一个……庞大到令人咋舌的……“神霄天庭”……仙官体系的……详细……罗列与……敕封！
什么……“神霄九宸大帝”……
什么……“三省九府、七十二司”……
什么……“八百灵官、三千玉女”……
无数……华丽而……威严的……神祇名号……官阶品秩……职责权能……被……事无巨细地……记载、刊印、传播……要求天下道观诵习、百姓知晓！
当时……他……以及许多有识之士……都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皇帝与一群道士……自娱自乐的……荒唐闹剧……是……劳民伤财的……文字游戏！
但……在此刻！
在这碧空之力疯狂灌注、强行“净化”扭曲法则、并将那群非人“地仙”包装成“先天神圣”的……宏大而……恐怖的……现场！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荒唐”的……神祇名号、仙官称谓……如同……烧红的烙铁……一个个地……烫印在他的……意识之中！
……东华帝君！
……青华帝君！
……碧霞元君！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酆都大帝！
……五岳真形图！
……西海龙王！
……甚至……那些……更加细微的……“六丁六甲”、“西值功曹”、“城隍土地”……！
这些……名号……
此刻……正……与……前方……那十几位……正在被碧空之力“洗礼”、形象气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地仙”…………一一对应！
那身穿前朝官服、化为帝君模样的……正是……文献中记载的……东华帝君！
那另一位气息转为慈悲恢宏的……对应上了……青华大帝！
那位周身缭绕雷光的……俨然是……雷声普化天尊！
那位脚下浮现幽冥之气的……正是……酆都大帝！
甚至……那五棵疯狂搏动、镇压水眼的“五阳之木”……其散发出的气息……也正……被碧空之力……强行“定义”、改造……与文献中的……五岳大帝……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与……契合！
这……不是……巧合！
这根本……不是……什么……古老的……先天神圣……复苏！
这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浩大无比的……“封神”仪式！
以……官家那覆盖苍穹的“碧空”为至高天庭！
以……这些与各地险绝之地、灾难源头捆绑的非人“地仙”为受封对象！
以……那被大量刊印、强行推广的《神霄玉格》文献中的名号体系为神圣模板！
以……他陈观这把“钥匙”构筑的碧空门户……为……“封神台”！
官家……正在……做的事情……是……
将……这些……原本是……天地间……恐怖的……“BUG”……是……与灾难共生的……“寄生虫”……是……需要被警惕和封印的……“非人存在”……
通过……这无上的碧空伟力……以及……那套精心编纂的……神谱体系……
……强行……“收编”！
……强行……“转化”！
……强行……“正名”！
将他们……纳入……“碧空”的……统治体系！
赋予他们……“合理”的……神圣身份与……职责！
让他们……从……秩序的破坏者、窃取者……
转变为……秩序的……维护者、执行者！
而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彻底……献上……自身的“锚定点”……与……那灾难源头深度融合的……权能……以及……那漫长岁月积累的……力量……彻底……融入……“碧空”的……法则网络之中！……成为……官家意志……延伸向……人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某些更深层世界的…………触手！……与……节点！
那……被大量刊印的文献……根本……不是……荒唐的闹剧！
那是……预先写好的……剧本！
是……为这些“受封者”……准备好的……神圣“人设”与……“岗位说明书”！
是……一套……强行植入天下人意识中的……认知体系！
当这些“地仙”……顶着……文献中记载的……名号……带着……被碧空之力净化过的……神圣气息……出现在世人面前时……
谁……还会……怀疑……他们……并非……自古存在的……先天神圣？
谁……还敢……质疑……官家……封神之举的……合法性与……真实性？
这……是一场……覆盖了整个时代的……、前所未有的……认知篡改！……与……现实覆盖！
“呃啊——！”
陈观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这真相……比……首面“龙君”的恐怖……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官家……所要构建的……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间王朝！
他……要的是……一个……以“碧空”为苍穹、以“神霄玉格”为法则、以这些被收编的“地仙”为仙官、笼罩整个天地、掌控一切“异常”、将一切不符合其秩序的存在都要么净化、要么奴役的……绝对天国！
而他自己……
这把“钥匙”……
此刻……正在……亲手……为……这些……恐怖的……“新神”……
……打开……通往……“正史”的……大门！
……完成……这场……浩大的……“碧空封神”……仪式！
就在他……因这恐怖的明悟而意识剧烈震荡的刹那——
那碧空门户……灌注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前方……
那十几位……“地仙”……的……转化……也……彻底……完成！
他们……周身……碧光万丈！……瑞气千条！……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那……属于“非人”的……冰冷与……扭曲……被彻底掩盖！
只剩下……符合文献记载的……、完美无缺的……神圣！……与……威严！
他们……齐齐地……面向……那碧空门户（面向陈观）……躬身……行礼！
声音……恢宏……而……统一……充满了……对“上天”（碧空）的……无限……敬畏与……忠诚：
“臣等……谨受……昊天金阙至尊苍穹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注：此为宋徽宗给玉皇大帝加上的尊号，此处代指官家意志）……敕封！”
“愿……永镇乾坤！……调理阴阳！……护佑苍生！……碧空……永固！”
“礼成——！”
一个……冰冷、淡漠、却蕴含着无上权威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透过那碧空门户……缓缓……落下！
如同……最终的……盖章认定！
下一刻……
那十几位……新晋的……“先天神圣”……
化作……十几道……璀璨的……碧色流光……
冲天而起！
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此地的空间壁垒……
向着……人间……向着……他们被“敕封”所对应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城隍幽冥……的……方位…………归位而去！
去履行……那文献中……为他们……写好的……“职责”！
去成为……官家……统治之下……那……庞大神权体系中的…………一环！
陈观……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感受着……那……碧空之力……开始……缓缓……从自己身上……退潮……
感受着……那……巨大的门户虚影……逐渐……淡化、消散……
感受着……自己……重新……变回……那个……渺小的……、疲惫不堪的……“凡人”……
他……缓缓地……抬起头……
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壁……看到……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冰冷漠然的…………碧空……
以及……那……端坐于碧空之下、深宫之中的…………官家……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寒意……席卷了他……
原来……
他所经历的……一切诡异与恐怖……
他所追寻的……一切真相与仙踪……
最终……都不过是……
……官家……
……用以……完善他那……“碧空封神”大业……的……
……一块……至关重要的……
……“垫脚石”。
碧空门户的虚影，在完成了那惊天动地的“封神”仪式后，开始缓缓淡化、消散。那浩瀚无边、冰冷漠然的碧空之力，如同退潮的海水，从陈观这具“钥匙”身躯中迅速抽离。剧烈的空虚感与撕裂感瞬间席卷了他，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掏空、揉碎，再被粗暴地塞回一具凡俗的皮囊之中。
他在地，身体冰冷麻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周身的伤口再次传来剧烈的刺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液体，被他强行咽下。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晃动、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然而，肉体的极度痛苦与虚弱，却并未能淹没他脑海中那场刚刚结束的、颠覆一切认知的恐怖仪式所带来的……极致的精神冲击！
碧空之力……神霄玉格……敕封地仙……转化法则……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烧红的铁块，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彼此碰撞、连接、燃烧！
就在这意识混沌、濒临崩溃的边缘——
一段……极其古老的、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从尘封的识海最底层……翻涌而上！
那是……一段……他曾在枢密院最深处的禁库中……偶然瞥见的……残破玉简上的……铭文！
铭文的语言……并非凡俗文字……而是……更加古老、近乎失传的……某种……祭祀祷文！
其上……有一句……关于……“人”的……定义……
“……坤载有灵，厚德化形，土之民也……”
（大地承载灵性，以厚重德行化育形体，是为土之民。）
土之民！
人类……诞生于……苍茫大地之上……是……土……所孕育的……子民！
他们的血肉……他们的骨骼……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农耕与繁衍……一切的一切……都与脚下这片……厚重的……土地……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紧接着……
另一段记忆……如同被这道闪电劈中……骤然……亮起！
是……那前朝末代国师……在皇宫倾覆、自身被囚禁于诏狱最底层时……面对前来审讯的枢密院高手……癫狂大笑间……嘶吼出的……那句……被所有人视为失败者诅咒的……谶语！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哈哈……哈哈哈……尔等……皆在土中……蠕行的……蝼蚁……安知……九天之上……真正的…………浩劫……将至哉？！……”
当时……无人理解……只当是疯话！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不知碧空……是土所居……
此刻！
在这碧空之力刚刚退去的……虚无与冰冷中……
在这亲眼见证了“碧空封神”全过程的……极致震撼中……
这西句谶语……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冰冷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陈观的……心湖最深处！
高上神霄！
那被北宋朝廷大力宣扬、刊印无数文献构建的……“神霄天庭”！
那……刚刚……在他眼前……由官家碧空之力……亲手敕封……那群非人“地仙”……而……真正成型的…………神圣统治体系！
去地百万！
……脱离大地！……远离尘世！……高悬于……九天之上！
不知碧空！
……不知道……（或者……不认可？）……那……覆盖苍穹、冰冷漠然的……“碧空”……
是土所居！
……才是……我们这些……“土之民”……真正……应该……居住、生存、繁衍的……世界！
连贯起来！
那前朝国师的疯狂呓语……其真正的含义……竟然是——
（官家）要将那所谓的“高上神霄天庭”……提升到……远离大地百万丈的……九天之上！
（而我们却不知道）那冰冷的“碧空”……并非我们的归宿！
我们这些“土之民”……真正应该居住的……是……脚下这片……厚土啊！
官家……他要做的……
根本……不仅仅是……建立一个……人间王朝！
甚至……不仅仅是……建立一个……统治人间与“异常”的……“碧空神权体系”！
他是要……将整个王朝……将他的统治……连同他所敕封的“神霄天庭”……一起……彻底地……“举”起来！
脱离……这片……孕育了人类、孕育了文明、孕育了历史的……苍茫大地！
高悬于……那冰冷无情、覆盖一切的……“碧空”之中！
让那“碧空”……成为……新的……“天”！
让那“神霄天庭”……成为……新的……“庭”！
而……脚下这片……厚重的、生机勃勃的……土地……
以及……其上繁衍的……亿万“土之民”……
将……沦为……什么？
是……被……遗弃……的……故土？
还是……沦为……为那高悬于碧空中的“神庭”……提供……某种……养分（气运？信仰？乃至……更残酷的东西？）的……“牧场”？！“矿坑”？！
这一刻……
所有线索……彻底……贯通！
为何官家……对人间疾苦……漠不关心……
为何官家……对“异常”与“灾难”……如此重视……并非消除……而是……“收编”、“转化”、“利用”！
为何官家……需要……“碧空”……这等……冰冷覆盖一切的……至高力量！
为何官家……需要……构建……“神霄玉格”体系……敕封“地仙”为“天神”！
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完成……这……“举朝飞升”……“以碧空代苍天”……的……惊天野心！
他将……不再是……人间的皇帝……
他将成为……高踞于碧空之中的……“昊天上帝”！“玉皇大帝”！
而他所统治的……将是一个……脱离了“土”的束缚、高悬于九天、由“碧空”法则与“神霄”仙官构成的……永恒神庭！
至于……被遗弃在……大地之上的……亿万生灵……
他们的命运……
恐怕……就如同……那前朝国师所诅咒的……
……依旧在土中……蠕行的……蝼蚁……
甚至……可能……成为……维持那“碧空神庭”运行的……燃料……与……基石！
“嗬……嗬……”
陈观趴在地上，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的心脏……彻底……冻结！
他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岩壁……穿透了……万里云层……
再次……“看”向了……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冰冷漠然的……碧空……
那……不再仅仅是……一片……颜色的天空……
那是……官家……精心打造的……新的……“苍穹”！
是……他……准备……承载其“神庭”的……基座！
是……一个……即将……彻底……覆盖、取代……原有世界的…………巨大……囚笼！……或者说…………棺椁！
而他自己……
这把“钥匙”……
刚刚……亲手……为官家……完成了……那……“神庭”……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他……帮助官家……将那群……与大地灾难深度绑定的“地仙”……转化、敕封……成为了……维系“碧空神庭”运行的……“天神”！
使得……官家的“飞升”计划……终于……具备了…………脱离大地后……依然能维持统治与力量的……锚点与基石！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终于……无法抑制地……从陈观口中……喷涌而出！
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血液……竟然是……诡异的……暗红色……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碧色……的……光点？
仿佛……他这把“钥匙”……在经历了……碧空之力的……彻底灌注与……冲刷后……
其本质……也己经……开始……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
……蜕变？
……或者说……
……污染？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身心……俱疲。
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与……绝望之中。
只剩下……
那前朝国师的谶语……
依旧……在灵魂深处……疯狂地……回荡……
“……高上神霄，去地百万！不知碧空，是土所居！”
“……土所居……”
“……是土所居啊……”
(http://www.220book.com/book/6T9K/)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