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了书桌上的纸页。苏晚把铁盒合上,手指在盖子上停了一秒,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水杯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她盯着看了两秒,没换杯子,仰头喝完。
门铃响的时候,她正把体检报告放进抽屉。女儿在房间里搭积木,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她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顾言琛站在外面,手里拎着黑色文件袋,西装笔挺,像刚从一场正式会议赶来。
她没开锁,拉开一条门缝。
“老夫人的遗产,己经转到孩子名下。”他声音低,没看她眼睛,“这是所有文件,你需要签字确认监护人权限。”
苏晚没伸手:“不用了。孩子姓苏,我的责任,我自己扛。”
“这不是施舍。”他顿了顿,“是她应得的。”
“那更该由你亲手给她。”她盯着他,“你不是一首说她是顾家人?那你养。”
他喉结动了下:“我知道你恨我。可这钱……是奶奶留给念安的,不是我给的。”
苏晚冷笑:“可经你手,就脏了。”
她将门又合上半寸:“你以为现在这样,是赎罪?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心安。可我不需要。”
“苏晚,”他声音哑了,“她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
“那你就用别的方式当父亲。”她语气冷到底,“别用钱,别用顾家的名义。她不需要一个只会付账的父亲。”
楼道里安静下来。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轻响,隔壁人家的电视声隐约可闻。他站在门口,文件袋垂在身侧,指节泛白。
“孩子有我照顾就够了。”她说完,抬手就要关门。
“等等。”他忽然开口,“你读过那封信了。”
她手停在门把上。
“你知道她不是为了让我后悔才留下的东西。”他声音很轻,“她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孤身一人。”
苏晚没动。
“信托己经启动,律师团队在楼下等。如果你不签,流程还是会走完。这是法律程序,不是我能改的。”
她回身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是她昨夜写的声明。字迹工整,每一笔都压得极稳。
“本人苏晚,作为顾念安法定监护人,正式声明:拒绝接受顾老夫人遗产中任何以‘顾氏’名义或通过顾言琛转交之财产。孩子所需,由我自行承担。”
她将纸塞进文件袋,推回给他:“要签字?我签这里。”
他没接。
“孩子不需要顾家的钱。”她说,“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出现。”
门关上,锁舌“咔”地落下。
他站在门外,风从楼梯口灌上来,吹起文件袋一角。他低头看那张声明,纸边整齐,字迹清瘦,没有一丝犹豫。
楼下传来脚步声,助理快步上来:“顾总,律师问是否继续办理?”
顾言琛没动。
“他们说,即使监护人拒签,信托依然生效。资产会在七日内完成过户。”
他抬手,把文件袋递过去:“撤回。”
“可是……”
“我说,撤回。”他声音不高,却没再商量的余地,“所有流程,暂停。”
助理迟疑着接过袋子,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站在原地,抬手松了松领带,动作缓慢,像卸下某种重量。然后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后背贴着冰冷瓷砖,闭上眼。
屋内,苏晚靠在门后,手里还攥着钥匙。她听见外面声音渐远,听见电梯门开合,听见走廊彻底安静下来。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铁盒,把那封信拿出来。信纸己经泛黄,边角磨毛,她轻轻抚平,重新折好,放回去。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儿童画上。那是女儿昨天画的,一家三口手拉手站在房子前,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和我,还有兔子”。
她把铁盒推回抽屉深处,起身去厨房烧水。水壶响时,她倒了一杯,吹了吹,喝了一口。
烫的。
她放下杯子,走到女儿房间门口。孩子正把最后一块积木放上去,塔稳稳立着,她拍手笑了。
“妈妈你看!”
苏晚蹲下,替她把歪掉的发绳扶正:“真厉害。”
“我们明天还去医院吗?”
“不去。”她轻声说,“那个奶奶,己经睡着了。”
孩子歪头:“那她会醒吗?”
苏晚摇头。
孩子沉默几秒,忽然爬下地,跑进房间,抱着那只毛绒兔出来:“我把兔子送给她吧,它会暖和。”
苏晚抱住她,下巴抵着她头顶:“不用了。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门外,一辆车缓缓驶离小区。顾言琛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手机震动,助理发来消息:“信托暂停,但律师提醒,遗嘱具有强制执行力,无法永久撤销。”
他没回。
车经过一家童装店,橱窗里摆着件粉色外套,和那天医院里孩子穿的那件很像。他盯着看了两秒,抬手敲了敲隔板。
司机回头:“顾总?”
“回去。”
车掉头。
半小时后,他再次站在苏晚家门口,手里多了个浅色布袋,装着那件外套。他没按门铃,把袋子放在门口地毯上,退后两步。
门没开。
他站了几分钟,转身离开。
屋内,苏晚听见门口有动静,从猫眼看出去,只看到空荡的走廊。她开门,看到地上的袋子,拎起来,没拆。
她抱进屋,放进储物柜最上层,合上柜门。
女儿跑过来,仰头问:“妈妈,是谁送的?”
“不重要。”她牵起孩子的手,“我们去公园,好不好?”
孩子欢呼着去拿鞋。
她蹲下帮她穿鞋带,手指穿过蝴蝶结,拉紧。阳光照进来,落在她们交叠的影子上。
车停在老宅门口,顾言琛走进书房,打开保险柜。翡翠镯子还在原处,他拿出来,握在手里。
冰凉。
他盯着看了很久,重新放回去,关上柜门。
手机震动,律师发来文件截图:信托账户己完成初步注资,资金冻结状态,等待监护人确认。
他点开,看了两眼,退出。
窗外,风穿过庭院,吹动灵堂前的白幡。一块空地静静躺在槐树下,像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他转身,走向楼梯。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最后一级台阶,他停下。
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老照片——老夫人抱着幼年的他,坐在槐树下,笑得温和。
他盯着那张照片,抬起手,又放下。
然后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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