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前,苏晚抱着女儿走入风中,脚边卷过一页纸,打着旋儿贴上她的鞋边。她没低头,只是迈步跨过。
同一时刻,病房内监护仪拉出一声长鸣。
顾言琛正靠在走廊墙边,额头抵着瓷砖,听见声音猛地抬头。他推门冲进去,母亲站在床前,医生摘下听诊器,低声说:“时间,十点零七分。”
他几步上前,抓起老夫人的手,指尖冰凉,毫无反应。另一只手还微微蜷着,像是仍记得触过孩子脸颊的温度。他没松开,只把那只手轻轻覆上胸口,压在自己掌心下。
房间里没人说话。窗外天色灰白,风吹动窗帘一角,扫过床头柜。那封信还在,边角磨毛,和苏晚带走的那封一模一样。
律师是下午到的。
葬礼前夜,顾家老宅客厅点着白烛,家族成员陆续到场。顾言琛坐在主位旁,西装未换,领带松了一半。律师打开公文包,取出密封文件。
“根据顾老夫人于三年前签署并公证的遗嘱,”律师开口,“其名下全部个人资产,包括三处不动产、两支私人信托基金、书画收藏及翡翠套饰,均指定由曾外孙女顾念安全权继承。”
厅内瞬间安静。
有人皱眉:“这孩子连姓都不姓顾,怎么能——”
“遗嘱附有医学亲子鉴定报告与手写声明。”律师打断,“老夫人明确表示,血脉认定以探视为准,法律程序己于半年前完成备案。”
他按下录音笔。
老夫人的声音缓缓传出,微弱,却清晰:“念安是顾家的种,我亲手摸过她的心跳。她该得的,一分不能少。”
停顿两秒,录音继续:“言琛,妈妈没给你留钱,是怕你拿去赎她回来。她不是你的囚鸟。好好守着她们,就够了。”
客厅死寂。
顾言琛垂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动了一下。没人注意到,他右手拇指着左手腕表边缘,一圈,又一圈。
律师收起文件:“信托将于七日内完成过户,受益人法定监护人为苏晚女士,管理权不可撤销。”
散场后,他没走。
独自穿过庭院,走到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树根旁有块空地,以前摆着藤椅,老夫人常坐那儿看书。现在只剩一个浅浅的印子,像被压过的痕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翡翠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三年前买的,本想在订婚宴上亲手给她戴上。后来被他锁进保险柜,再没拿出来过。
他低头看着镯子,月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玉面上,泛出一点温润的光。
良久,他开口,声音很轻:“你最后见她,不是为了看我悔不悔。”
“你是想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站在她那边。”
他把镯子握紧,转身朝书房走。
保险柜在书桌后墙,指纹解锁。他将镯子放进去,顺手点开平板,调出信托文件。
“准备转接。”他拨通助理电话,“所有资产,进孩子名下账户,不可撤销,不可质押,不可变更受益人。明天就办。”
“是。”助理顿了顿,“顾总,您母亲那边……”
“让她闭嘴。”他打断,“这是遗嘱,不是商量。”
电话挂断。
他坐在黑暗里,没开灯。窗外风穿过庭院,吹动灵堂前的白幡,一下,一下。
——
苏晚不知道这些。
她刚把女儿哄睡,小手还抓着那只毛绒兔。床头灯亮着,暖黄的光铺在墙上。她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封旧信,终于抽出来,打开。
信纸泛黄,字迹工整:
“晚晚:
听言琛说你不喜欢热闹,我便没去打扰。这孩子固执,像他父亲,也像我。可有些事,固执没用。
你若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己不在。别怪他,也别躲得太远。
念安有我的血脉,她该得的,我会替她留好。你只需记住,你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赎罪券。你是你自己。
愿你平安长大——这句我写过一次,这次,是写给你和孩子的。
保重。”
她看完,没折回去,就那么攥在手里。
外头传来敲门声。
她起身去开门,是邻居老太太,端着一碗热粥:“听说你妈今早打电话来,说你奶奶走了?我熬了点粥,趁热喝。”
苏晚一怔:“……哪个奶奶?”
“顾家那位啊。”老太太叹气,“电视都报了,说慈善晚宴上晕倒,送医没救回来。真是好人不长命。”
苏晚站着没动。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走廊灯一闪一闪。她听见自己说:“谢谢,您放这儿就行。”
门关上,她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粥碗放在鞋柜上,热气往上飘。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指节发白。
然后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个铁盒,她把信放进去,合上盖子。
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挂历。明天被红笔圈了个圈,写着:“体检,九点。”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最后走回卧室,轻轻推开女儿的房门。孩子睡得熟,小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她蹲下,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
凉的。
她收回手,关灯,退出来。
客厅灯还亮着,她没去关。站在玄关,看着窗外夜色。
远处有车灯划过,像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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