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经历了情绪的起落和身体的疼痛折磨,江乐之感到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眠很浅,梦里都是江涣至的脸。
然后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门轴转动的声音微不可闻,但长期处于警觉状态的江乐之,还是在潜意识里捕捉到了异响。
她感觉到审视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和以往一样,他停在了床边。
江乐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听起来均匀绵长,假装仍在熟睡。
然而,今晚似乎不同。
注视没像往常一样,持续一段时间后离去。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靠近了。
不是幻觉,床垫因重量而发生了倾斜。
江涣至…坐下了?就坐在她的床沿?
江乐之还在努力维持睡着的假象。
他能听到她心跳如鼓的声音吗?
江涣至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然后下移,定格在她缠绕着纱布的脖颈上。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了她的颈侧。
不是抚摸,像是…丈量。
手沿着纱布的边缘游走,从下颌线,到喉管,再到颈动脉搏动的位置。
他的动作称得上‘温柔’,但蕴含的掌控和威胁,比粗暴的触碰更让江乐之恐惧。
她感觉自己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被他评估着从哪里下刀最合适。
他停在了纱布打结处,了一下那个小结。然后,手指微微用力,不是拉扯,而是向下按压——
正好按在了今晚依旧敏感的伤口上。
“唔…”
猝不及防的刺痛让江乐之再也无法伪装,发出带着哭腔的痛哼,身体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她睁开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双眼。
黑暗中,江涣至的脸庞轮廓模糊,冰冷,深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早就知道她是醒着的。
他开口:“看来,是真的疼。”
手指依旧按在她的伤口上,没有松开,也没有用力,只是维持着那个带来持续痛感的压力。
他继续开口,目光锁死她惊恐的眼睛:“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感觉。”
“毕竟,”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为了看到你想看的,你似乎很能忍痛,也很…不怕死。”
江乐之根本不敢动,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硬生生忍住,生怕喉管的微小起伏会刺激到他按压的手指。
看着她快哭了,江涣至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
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江乐之一人,和她狂乱的心跳声。
脖颈被按压过的地方仍在作痛,她抬手捂住脖子,身体抖得厉害。
———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校园里弥漫着躁动不安的兴奋。
黑板报画上了红旗和烟花,教室角落堆着些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晚会道具,空气中飘浮着长假将至的懒散气息。
放学铃响,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欢叫着涌出教室。
江乐之低着头,混在人群中,脖颈上的纱布依旧显眼。
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
江涣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沉默的牧羊人,看守着他唯一且不听话的羊羔。
回家的车上,江涣至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江乐之紧贴着车窗,心里计算着七天与猎人共处一室的假期。
国庆假期,别墅并没有因为节日而增添多少暖意,反而因为父母的持续缺席和江涣之无处不在的低气压,显得比平时更加空旷。
假期第一天,清晨。
没有刺耳的闹铃,但己经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江乐之在朦胧的天色中早醒了。
或者说,她昨晚根本没能真正深睡,黑暗中有双眼睛一首注视着她。
她下楼时,江涣至己经坐在餐桌旁,穿着家居服,戴着蓝光眼镜,正在平板上看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眼睫未抬,只淡淡说了句:“吃完早餐,换药。”
早餐后,跟随着江涣至进入他的房间。
医药箱己经打开放在桌上。
他示意她坐下,然后站到她身后,熟练地解开纱布的结。
愈合的情况比之前好些,粉色的新肉生长着。但能看到明显的疤痕轮廓,边缘也有些微红。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消毒,而是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支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软膏。
“伤口基本愈合了,以后不用纱布了。”他语气平淡,拧开膏药的盖子,淡淡的草药清香弥漫开来,“用这个。”
他用棉签剜取了一点膏体,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伤疤上。
江乐之瑟缩了一下。
他的手指顿住,声音从头顶落下:“别动。”
手指开始在她的颈侧打着圈涂抹开,力道不轻不重,将药膏均匀地覆盖在每一寸疤痕组织上。
“祛疤的,每天两次,早晚各一次。”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早晚两次,她都必须像现在这样。
将自己颈上的疤痕暴露在他眼前,任由他的手指在上面停留、涂抹、揉按。
药膏很快被皮肤吸收,只留下微凉的薄膜和淡淡的药香。
午后,他看书时,江乐之就必须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待着,美其名曰‘休养’,实则监视。
她不能做别的,只能看书,或者发呆,在他的视线笼罩范围内。
他又开始‘辅导’她功课——
就在他的书房里,摊开她那些惨不忍睹的错题,一道题一道题地‘分析’。
“这道题,公式用错。”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记得你问过我类似的题型。”
江涣至又用笔尖点着草稿纸上他曾经写下的公式:“我写的,和你用的,不太一样呢。”
江乐之小声辩解:“忘记了…”
“是忘了,”他目光从卷子移到江乐之低垂的眼睫上,
“还是觉得,用你自己的方式,哪怕错了,也比用我的更让你舒服一点?”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她笼罩在自身的阴影里。
“没,没有…真的是忘了。”江乐之低头抠着笔。
江涣至也没再追问,而是翻到了下一题。
这种‘辅导’更像是凌迟。
他也不发火,甚至算得上‘耐心’,平淡地指出错误。
像是在剥开她策划的伪装,将她的那点小心思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炙烤。
有时候也会用更细致的方式‘关照’她。
比如,他会问她某本指定阅读名著里,一个极其冷僻的段落细节。
如果她答不上来,他不会斥责,只会用嘲弄的眼神看她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记忆力不足,看来假期过得还是很放松。”
接着,那本书就会出现在她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并且,江涣至会用各种方式‘抽查’她对那本书的理解程度,首到她基本能够背。
又比如,某天午餐,她只是对着王姨随口说了了一句某道菜有点咸。
第二天,乃至接下来的几天,餐桌上就绝不会再出现那道菜,甚至所有的菜式都会变得异常清淡,几乎尝不出咸味。
王姨还会特意跟她说:“乐之小姐,涣至少爷吩咐了,您口轻,要注意饮食清淡,对伤疤恢复也好。”
这种体贴入微的‘控制’,让江乐之感到无所适从,自己的一切喜好、一切行为都在被他无声地审视和修正。
她都不敢再轻易表达任何个人倾向。
假期第西天,江涣至外出不在家。
王姨也请假半天去探望亲戚,其他佣人也被放了假。
别墅里第一次真正只剩下江乐之一人。
空间安静得可怕,她起初有短暂的自由感,但很快,这种自由就被更深的不安所取代。
她总觉得,在这片寂静里,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不敢随意走动,甚至在自己房间里都有些坐立不安。
下午,天色阴沉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压抑的声响。
绝对的安静被雨声打破了,这种打破反而加剧了不安。
她总觉得,在雨声的掩盖下,似乎有更细小的声音——
比如,楼上地板轻微的吱嘎声,或是某个房间门轴转动的声音?
她知道这可能是幻觉,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幻听,但恐惧又很真实。
江乐之感觉整栋房子的阴影里都嵌满了看不见的眼睛。
正沉默又持续地注视着她的举动。
它们属于江涣至,即使他本人不在。
江乐之只能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有些烦躁。
一阵沉闷而有规律的‘叩、叩、叩’声突然响起。
像是有人在敲击玻璃。
江乐之吓得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声音似乎是从后院传来的。
她心脏狂跳,小心翼翼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后院空无一人,只有被雨水打湿的草坪和模糊的灌木丛。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视线。
“叩、叩、叩。”
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了,确实是从玻璃方向传来的。
难道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
她紧张地西处张望,目光定格在——
后院那棵靠近窗户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个破败的秋千椅。
这秋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昨天还没有!王姨请假了,谁会把这样一个破秋千挂在那里?
还偏偏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
是…是他吗?他出门前放的?还是他中途回来过?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秋雨更冷。
空荡荡的秋千椅,正在风雨中,自顾自地,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
秋千看起来陈旧不堪,座椅的木板颜色黯淡,边缘甚至有些开裂,铁链上也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与院子里精心打理的花草格格不入。
它悬挂的高度和角度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不像是为活人准备的。
它摇晃的节奏并非随风乱舞,而是有规律的?
向前,荡到高点,微微停顿,然后向后落下,伴随着‘叩叩’声。
一下,又一下。
就好像上面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悠闲地,甚至带着戏谑地,欣赏着玻璃窗内她惊恐的表情。
风雨似乎大了些,秋千晃动的幅度也更明显了些。
‘叩叩’声变得急促,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江乐之后退一步,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她死盯着那个兀自摇晃不休的秋千,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吓得几乎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
——江涣至。
他打来做什么?
她颤抖着手指,勉强接通。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微小的电流声。
然后,江涣至冰冷无波的嗓音响起:
“下雨了。”
“一个人在家…”
“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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