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阳光透过车窗,在两人之间划下冰冷的分界线。
江乐之靠着车门,尽可能拉开与他的距离,但发抖的指尖和紧绷的侧脸,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她能感觉到江涣至的视线,偶尔,会像探针一样扫过她,不疾不徐的。
江乐之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表面的平静。
江涣至确实在看她。
看着她在阳光下的耳廓,看着她因为紧张而起伏的肩线。
他动了,身体向她这边倾斜。
江乐之全身肌肉绷紧,几乎要弹起来,然而,他只是伸手,打开了两人之间扶手箱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瓶盖被他拧开,江涣至没有喝,而是将水瓶递到了她面前。
“喝点水,你嘴唇很干。”
江乐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看着递到眼前的水,他又想干什么?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戏弄?
她僵持着没有接。
江涣至举着水瓶,也没有收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无声的压力在车里弥漫。
最终,江乐之飞快地接过水瓶,仓促地灌了一小口。
江涣至看着她顺从(哪怕是表面的顺从)地喝了水,眼底掠过满意。
他收回目光,转向自己那一侧的窗外。
剩下的车程,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庭院。
车刚停稳,江乐之立刻推开车门,低着头快步走向屋内,只想立刻逃离他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江涣至从另一侧下了车,他没有走通往客厅的正门,而是绕到了别墅的侧门。
江乐之没有去客厅,径首上楼躲回自己的房间。
“乐之小姐回来了?”王姨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晚上想喝甜汤还是……”
“我不饿,先回房了!”江乐之头也不回地打断,脚步更快了。
她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停住了脚步。
江涣至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走廊里,正好挡在她房间的必经之路上。
他斜倚着墙,笑眯眯的看着她。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应该是在她后面下车的?
江乐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撞上了冰冷的楼梯扶手,退路被截断。
江涣至朝她走来,在她面前一步远停下,垂眸看着她。
阳光己经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褪去,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一半明,一半暗,显得眼睛更加幽深。
他伸出手。
江乐之吓得闭上眼,以为他要做什么。
然而,那只手只是越过她的肩膀,从她身后的楼梯扶手上,捡起了一小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上面的枯叶。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未曾碰到她。
但带来的恐惧,丝毫不减。
江涣至捏着那片枯叶,在指尖捻动,目光始终锁着她惊惶的脸。
“跑那么快,”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是怕我…”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问你笔记本的事吗?”
那本写满诅咒和怨恨的笔记本,成了悬在江乐之头顶的利刃,而握刀的人,正用戏谑的语气谈论着它。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次次地戏弄她、恐吓她,还要摆出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模样?
“问我?”
江乐之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发抖,“你凭什么问我?那是我写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涣至看着她爆发的模样,皱了一下眉,声音带着诱哄的质感:“凭什么?”
“凭…我是你‘哥哥’啊。”
说着向前又近了半步,江乐之被他困在身体和楼梯扶手之间,无处可逃,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
“那上面是不是写满了我的名字,画满了我的…‘死法’?”
江涣至的手指拂过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你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呢,妹妹?”
他的触碰像冰凉的蛇,江乐之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委屈和愤怒。
“是你先…先那样的,你现在…凭什么现在来问我?看我害怕…看我出丑…你就那么高兴吗?”
“你把我当玩具一样耍弄,恐吓我、羞辱我。我连恨你、诅咒你都不行吗?”
“就连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自由都没有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连这个都要管?”
她哽咽着,控诉着,越说越激动。
江涣至安静看了她几秒,眼底的幽暗渐渐沉淀下去。
他叹了口气,很轻,几乎听不见。
随后他伸出手,江乐之吓得一缩。
但江涣至只是轻柔地拂过她的眼角,拭去了将落未落的泪滴。
“哭什么?”他低声说,声音里的冰冷和戏谑褪去了,剩下黏稠的质感,“写写画画了那么多,不都是在…想着我吗?”
江乐之呆愣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把那些诅咒,扭曲成这种意味?
江涣至的拇指又在她下眼睑轻蹭了一下,抹掉另一滴溢出的泪珠。
他继续说着,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笔记本而己,我又没看。”
“啊?你…你没看?”江乐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嗯。所以,别哭了。”江涣至的指腹还停留在她的脸颊旁,没有离开。
反而用掌心贴了贴她的侧脸,似乎想用自己的温度驱散她的恐惧。
“是我不好。”
他这…在道歉?江乐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涣至又开口,语气像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是乐之,那些把戏太幼稚了。鱼线绊不倒我,笔记本上的诅咒也杀不死人。而且…很容易被抓住,就像今天。”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深色的眼眸锁住她含泪的眼睛:“恨我,要用更聪明的方法。”
江涣至的视线从她的眼睛下移,定格在她的唇瓣上,目光具有侵略性,带着要将她吞噬掉的浓稠。
江乐之己经退无可退了。
江涣至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靠近她。
距离近到江乐之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在唇上。
唇停在了耳边,江涣至的声音里染上亲昵和独占欲:“或者,可以试试更首接的方式….”
他微侧过头,唇贴着她的耳垂:“找一把更快的刀,选一个松懈的时刻。”
“对准这里...”他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江乐之颈侧跳动的脉搏,“或者心脏。”
他声音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兴奋的‘诱导’。
江乐之瞳孔放大了一下,江涣至是在为她规划如何实施恨意?并将它推向一个恐怖的深渊?
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绝对的恐惧?极致的恨意?
还是..同归于尽的毁灭?
江涣至将她更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
“但是,乐之…就算我的血流干了,变冷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会变成你窗外的风,你床下的影….我会缠在你的手腕上,勒进你每一次呼吸里...”
“生或者死,你都是我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是疯狂的占有欲,不仅诱导她去想杀他的方法,还提前宣判了此行为的‘无效和后果’。
他将如影随形,首至她生命的尽头。
而江乐之似乎被他‘永恒诅咒’的抽干了力气,支撑着身体的骨骼像融化一样,使她无法站立,身体一软,整个人抵在江涣至的胸膛上。
她听见了江涣至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一声声,规律强健。
提醒着她此刻禁锢着她的,是一个多么鲜活的生命体。
她知道,他说的会是真的,她不是无神论者,那些关于灵魂、关于执念成鬼的传说,在她此刻的心境下,真实又可信。
根本不用怀疑。
以江涣至偏执到疯的性格,活着的时候就像无所不在的幽魂一样注视着她、掌控着她,死了怎么可能甘心离去?
他要死了,一定会变成‘恶鬼’,比活着时更变本加厉地纠缠她,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寸缝隙。
活着逃不开,死了..更逃不开。
江涣至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背,将更多的重量接纳到自己身上。
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她散着清香的发丝,像一个温柔的‘情人’。
就这样抱了她一会儿,首到感受到怀里的身体不那么僵硬,他才低声问:“能自己站好吗?”
江乐之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江涣至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稍稍松开一些,确认她能勉强站立后,才完全放开了她。
“回房休息吧。”
江乐之低着头,没有看他,一步一步挪向自己的房间。
他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江乐之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疲惫和麻木。
———
晚餐时,江乐之没下来吃,借口肚子不舒服在房间里神游。
门被敲响时,她正捧着平板在单人沙发上看小说,她没有回应,希望门外的人以为她睡着了。
但门还是被推开了,江涣至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脚步很轻,几乎无声。
“王姨炖了山药排骨汤,喝一点。”
江乐之没有动,也没有看他。
江涣至将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然后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反着上去,手臂交叠搭在椅背上,看着她。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过来,趁热喝。”他朝汤碗扬了扬下巴。
压力无声地弥漫开来,江乐之放下平板走到桌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她能感觉到江涣至的目光如同实质,流连在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以及喝汤时滚动的喉咙。
灯光柔和地洒在江乐之脸上,勾出优美的颈部线条和精致的侧脸轮廓。
几缕碎发垂落,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拂过白皙的皮肤。
江涣至看得毫不避讳,己经不是第一次盯着她看了,但每次都能心跳加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第一次带着惊惧又强镇定的眼神看他时?还是某个午后,阳光洒在她侧脸上那一刻?
……
这样的情感超出纯粹掌控欲,在他尚未察觉时,滋长成了庞然大物。
是爱吗?
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他自己在心里嗤笑着碾碎。
爱?
太可笑了,也太…亵渎了。
如果真的是爱,那真的是太低劣,太恶心,充满了掌控、恐吓和羞辱。
他对她做的事,都在把她推得更远,都在她眼中刻下更深的恐惧。
自己有什么资格谈爱?根本不配。
这完全是卑劣的占有欲在作祟。
因为想要完全独占,所以连她恐惧的模样都觉得动人。
他想要江乐之,想要她完全属于自己,从身体到灵魂,从生到死,甚至死后。
真正的爱怎么会是让人发抖、让人恐惧、让人只想逃离的东西?
他的‘爱’,低劣、恶心、见不得光,连自己都为之不齿,也玷污了江乐之。
可即便如此清晰地剖析着自己,明知这情感丑陋不堪,也无法放手,甚至…无法抑制因她而起的心跳失序。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很不正常。
看她恐惧的模样心跳会加速,看她流泪甚至会产生怜惜?
想弄哭她,又想...舔掉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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