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最后几天，在江涣至无视和注视交替下，变得格外漫长。
但江乐之摸索到一点‘生存法则’：保持距离，降低存在感，就像不起眼的摆设。
这种刻意营造的透明，反而让她意外地获得了喘息的空间，甚至…交到了一个朋友。
阮碧荷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一头天然卷的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在一次原地休息时，她回头递给江乐之一颗水果糖。
“看你好像很累，补充点糖分。”她的笑容毫无阴霾。
江乐之愣了一下，小心接过：“谢谢。”
接过糖的瞬间，阴沉的视线从不远处射来，精准落在她和阮碧荷交接的手指上。
江乐之不用看也知道来自哪里。
视线带着审视和评估，像是在记录着不应发生的‘污染’过程。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手，但阮碧荷温暖的笑容让她鼓起勇气，忽略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不客气！你就是江涣至的妹妹吧？你们长得有点像，但气质也差太远了！”
阮碧荷压低声音，吐了吐舌头，“他看起来好吓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江乐之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她和江涣至一点都不像，虽然有时候照镜子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神似，但她不想承认。
但阮碧荷似乎天生就有打破僵局的能力，自顾自地叽叽喳喳起来。
江乐之大多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心里紧绷的弦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些。
从那以后，阮碧荷经常找她。
一起去小卖部，一起吃午饭，课间凑在一起聊天。
江乐之沉寂的世界里，终于照进了一缕真实的阳光。
她没注意到，每当她和阮碧荷靠得很近，低声说笑时，阴郁的视线总会如期而至。
有时是在操场的另一端，有时是从教学楼的走廊窗户后，有时甚至就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无声无息，如同附骨之疽。
开学一周后，一个穿着篮球服、身材高壮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一班门口，毫不客气地冲着江涣至喊： “涣哥！咱们又分到一个班了啊？老李的课你也敢踩点，牛逼！”
男生叫赵烨，是江涣至初中时的同学，据说家里也有生意往来，性格外向张扬，和江涣至的冷峻形成鲜明对比。
江涣至抬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但这并未打击赵烨的热情，他一屁股坐在江涣至前面的空位上，胳膊肘几乎要碰到他摊开的书。
“晚上打球去？三中那帮孙子不服气，约了场大的。”
江涣至的目光落在赵烨那只搭在他桌沿的胳膊上，眉头蹙了一下，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后倾了半分。
“再看。”他语气平淡。
“别再看啊涣哥，没你我们内线够呛...”赵烨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躲避，反而凑得更近，声音洪亮。
周围有同学好奇地看过来，江涣至不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脸色更冷了几分，但碍于‘熟人’的设定，没有立刻走开。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书上敲击了一下，透出一丝烦躁。
这一切，都被江乐之看在眼里。
她看到江涣至脸色冰冷漠然，但也没有推开喋喋不休的赵烨，甚至在那男生夸张地搂他肩膀时（虽然下一秒就被江涣至不经意地侧身避开）。
也只是抿紧了唇，没有说出刻薄的话。
下午放学，阮碧荷亲热地挽着江乐之的胳膊，商量着周末去新开的奶茶店打卡。
“我知道那家！味道超绝，就是排队超长...”阮碧荷叽叽喳喳。
江乐之听着，唇角不自觉地带着很浅的笑意。这种属于普通女生的，琐碎而热闹的交谈，让她感到新奇又温暖。
而在教学楼的阴影里，一道身影静静地立着。
江涣至看着阮碧荷自然挽住江乐之胳膊的手，看着她脸上那抹轻松的笑意，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莫名的烦躁感毫无预兆地窜起，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
那笑容，那亲昵，在他看来刺眼得很像是背叛，对他划定的界限的挑衅。
她怎么敢？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与他人建立这种他不允许的联系？
两人笑着走出校门。
就在这时，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们面前，后排车窗降下，露出江涣至没什么情绪的侧脸。
他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看她们，截断了阮碧荷未说完的话： “上车。”
阮碧荷挽着江乐之的手松开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看向江乐之。
气氛冷却。
江乐之感到难堪，她不想在新朋友面前显得如此受制于人。
她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江涣至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
他终于侧过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被阮碧荷刚挽过的那只手上，眼神掠过阴鸷。
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洁的东西，又像是在标记下一次需要‘清理’的区域。
阮碧荷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江乐之不想在校门口起冲突，更不想让阮碧荷难堪，只好勉强对她笑了笑：“碧荷，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哦...好，明天见。”阮碧荷的声音有些迟疑，还带着未散的惊惧。
江乐之拉开车门坐进去，尽量离江涣之远一些。
车子启动，驶入车流。
江涣至重新升上车窗，拿出耳机戴上，闭目养神。
但江乐之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怒火，针对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将她溺毙于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也针对阮碧荷。
她紧贴着车门坐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她无心观看。
她不懂。
他明明厌恶她的靠近，用最首白的方式警告她远离他的所有物、他的空间、甚至他这个人本身。
可现在，又在她刚获得一点友谊的温暖时，用专横的方式，强行将她拽回他的阴影之下，打断了她刚萌芽的社交。
这算什么？反复无常的戏弄？
还是为了彰显他对这个‘所有物’的绝对控制权，即使这个‘所有物’他本人也不屑一顾？
他甚至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的‘所有物’。
她偷偷侧过脸，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江涣至。
他依旧闭着眼，侧脸的线条显得冷硬而完美，但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上平静。
可越是平静淡漠，江乐之心底无声的委屈和困惑就越是翻涌。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她？ 就凭他是个无处不在、掌控一切的…神吗？
车子驶入别墅区，速度减缓。
即将到达家门口时，江涣至开口了： “那种人，离远点。”
江乐之一怔，没反应过来：“…谁？”
江涣至摘下耳机，手指随意地绕着线，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来，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那个吵吵嚷嚷的短发。”
他的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怒气，只有居高临下的嫌恶和审视：“很吵。很烦。”
是说阮碧荷。
“凭什么？”江乐之的声音有些发涩，“你让我离你远点…现在又……”
后面的话她没敢问出口，因为江涣至的眼神让她感到胆怯。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愚蠢得无可救药、怎么也教不会规矩的宠物。
他嗤笑了一声：“让你离我远点，是因为我讨厌不必要的接触和麻烦。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和什么人来往，把外面的气味带回来。”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重点落在她被阮碧荷挽过的手臂和肩膀上。
“脏。”
最后这个字，他吐得极轻。
车门被司机从外面打开，江涣至不再看她，将耳机线随意塞进口袋，弯腰下了车。
他站在车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了几秒，见她还在车里发愣，他侧过头：“还不下来？需要人请？”
江乐之下了车，看着江涣至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大门的背影。
她站在原地，初秋的晚风吹在身上，带来寒意。
‘脏’字还在耳边回荡。
———
第二天课间，阮碧荷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过来，几乎在她靠近江乐之课桌的同时，一道视线便从教室后方射来。
阮碧荷分享着手工饼干：“我妈妈烤的，尝尝，可香了！”
江乐之接过还带着温热的饼干，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喉咙有些发紧。
“谢谢…”她小声说，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化开。
“怎么样怎么样？”阮碧荷期待地问。
“很好吃。”江乐之努力弯起嘴角。
“那就好，”阮碧荷开心地挽住她的胳膊，“对了，周末我们到底去不去那家奶茶店啊？我查了路线，我们可以……”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挽着江乐之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些，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看向某个方向。
冰冷的压力增强了，江涣至和赵烨正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赵烨还在说着什么游戏副本，江涣至面无表情地听着，但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阮碧荷挽着江乐之的手臂上。
阮碧荷迅速收回了手，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难看。
江涣至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下节课的书本。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以他为中心半径几米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好些。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江乐之和阮碧荷坐在看台角落的树荫下。
阮碧荷似乎想驱散上午的不安，努力找着话题，但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眼神时不时会警惕地瞟向篮球场方向。
江乐之能感觉到，即使隔着大半个操场，那道视线也总能穿透人群，时不时地落在她们这个角落。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篮球场，江涣至在场上，运动能力出色，动作流畅精准，但脸上还是没表情。
就在这时，赵烨为了抢断一个球，冲向场边，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女生的书包。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江涣至走了过来，弯腰用手指捡起那本掉在脚边的粉色笔记本。
封面上还贴着可爱的贴纸，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笔记本的边缘，递给那个匆忙跑过来的女生。
女生连声道谢，他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立刻转身走回球场。
甚至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在裤侧用力地擦拭了一下刚才捏过笔记本的手指，眉宇间掠过清晰的厌弃。
体育课结束，大家返回教室。
江乐之去洗手间洗脸，出来时，在走廊拐角听到了赵烨大大咧咧的声音：
“...你那个新妹妹挺安静的哇，好像跟那个阮碧荷玩得挺好？”
她的脚步顿住，屏住呼吸，贴在墙后。
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江涣至冰冷无波的嗓音：
“不熟。”
两个字，轻飘飘的，将她试图建立的联系轻易否定。
“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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