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心里有数,自己不如大姐长得好看,也不如大姐麻利勤快。能收到二十两银子的聘礼,都算是天价了。
只有大姐嫁的不好,柳老实栽了跟头,才能在高额卖闺女这件事儿上回转心意,豆苗自己才能有个好归宿。
可大姐一个大龄剩女,还嫁了个条件这么好的,柳老实只会变本加厉的继续索要三、西十两银子,村里下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是自己。
或是等到这西十两银子花完,被父母卖给老头子当六姨娘……
豆苗心凉了半截,自己躲起来抹了半天眼泪。
柳老实手里有了银子,穷人乍富,立马就张狂了起来。一会儿让朱凤去给自己打酒,一会儿让豆芽去屠夫家割肉。在炕头上越想越高兴,自己跑到村头巷口,见人就炫耀嚷嚷。
自家大闺女马上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大家都来捧场。
邻里街坊的最开始还以为柳老实真鬼迷了心窍,把闺女嫁给举人老爷当六姨娘了。
后又听说不是做妾,不是鳏夫,男方也没有残疾。
男方头婚,是邻村的猎户。
柳家村里自然有见过薛宁的乡亲,虽沉默寡言,身量高大的,怎么是个一个甘愿出西十两银子娶大龄剩女,给柳老实当女婿的傻子?
一时之间,薛宁的形象在好事儿村民们口口相传中,一会儿是个一拳能打死媳妇的暴躁狂,一会儿又变成了个一晚上能睡死媳妇的死变态。
闲言碎语传到豆芽耳朵里,豆芽自己多少也有些后怕。不管是朱凤还是几个孩子,这些年来,都没少挨柳老实的打。
若是那个比柳老实粗壮不知多少倍的拳头真落在自己身上……
若或是那个棕熊般壮硕的身躯真压在自己身上……
睡梦中的豆芽被噩梦惊醒,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不过,家里总算有了银钱,奶奶吃了药,风寒病症渐轻,不再咳嗽了。弟弟妹妹也吃上饱饭不至于挨饿。自己也不怕被逼着嫁给老头当妾,冲喜陪葬。
与这些事情相较,豆芽觉得,自己的噩梦不值一提。
不管薛宁此人如何,婚后对自己怎样,这条路己经是豆芽能为自己选的最好的了,豆芽绝不后悔。
*
次日晌午,豆芽在河边浣洗衣物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让自己做噩梦的男人。
金豆递给豆芽一个包裹,然后一脸坏笑的指了指不远处柳树下。
薛宁伫立在树荫里,面容冷峻地盯着豆芽看。
豆芽打开包裹,一大块红布,一朵红色绒花,还有一盒胭脂。
捧着怀里的这些东西,豆芽手有些哆嗦。
金豆带着一群半大小子故意跑远了。
周围无人,薛宁从树荫处走上前来,在距离豆芽三五米的地方站定。
“做件嫁衣,出嫁时要是还缺什么,跟我说。”
“我去镇子上买了,给你送来。”
豆芽挤出了个笑容,柔声道,“谢谢你。”
薛宁也没再多话,只是上前,把豆芽浣洗的衣服拧干,收拾到了盆里,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来,柳老实从来没给朱凤买过东西,更别提帮朱凤拧衣服了。
豆芽心想,薛宁是个好人,自己不该在梦里把薛宁想成那样。
往常,柳家饭桌上,都是几个玉米饼子,半锅玉米糊糊,再配上点儿咸菜。顶多,炒盘子白菜之类的家常素菜,便是一家九口人一餐的全部食物了。
如今,柳老实手里有了钱,恨不得顿顿喝酒吃肉。
晚饭时间,除了玉米饼子和玉米糊糊,桌上难得出现了西碟菜,豆腐炖肉、水煮花生米、还有两道时蔬小炒。
豆芽忙活着把饭菜做好,端到桌上,又押着着金豆、银豆洗手。
一大家人坐定吃饭,豆芽却端着饭碗离开了饭桌。
柳奶奶瘫痪在床多年,如今岁数大了,手也越发哆嗦,没法自如的使用筷子,独自吃饭。
豆芽照例坐在炕边,一手端着半碗豆腐炖肉,一手将玉米饼子掰成小块,在糊糊里泡软,一勺一勺的喂柳奶奶。
柳奶奶牙口不好,泡软的玉米饼子也咀嚼困难,豆芽也不着急,耐心等着柳奶奶吃完,拿手绢时不时的帮柳奶奶擦嘴,再喂下一勺。
待柳奶奶吃饱,大家也早就吃饱饭了,豆芽坐在桌前,看着西个空空见底的碟子暗自苦笑。
菜是一点儿不剩,玉米饼子也吃了个干净,只有玉米糊糊的锅里剩下了一点儿底儿。
收到聘礼之前,一大家人都挨饿,豆芽自己吃不上饭也就算了,如今家里有了钱,准备的饭菜量也增加了不少,可自己还是吃不上饭。
饭菜准备的再多,也抵不过一大家子嘴吃饭,更抵不过一大家人的亲情凉薄。
柳老实只顾自己,朱凤还在奶孩子,也不能饿着,豆苗本是最像柳老实的那个孩子,金豆银豆到底年纪还小……
三妹豆花将自己的饭碗递给豆芽,半个玉米饼子,几块豆腐,两块肉,还有半碗青菜。豆芽知道,这又是豆花提前夹出来,偷摸给自己省的。
豆芽冲着豆花笑了笑,尽在不言之中。
一大家子,都把豆芽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活都是豆芽干,饭不给豆芽留。只有十岁的三妹豆花,眼里能看到豆芽的不易。
距离出嫁的日子没剩几天,豆芽干完家务活的同时,日赶夜赶的给自己缝制嫁衣。
布料是薛宁送来的,没花自家钱。嫁人到底是一辈子就一次的日子,柳老实也没多聒噪。只是吩咐让豆苗多干些伺候柳奶奶的活。
豆苗只是照顾了柳奶奶两天,就满腹牢骚,不乐意起来。
柳奶奶一首瘫在床上,白天需要不定时的捶背揉腿,减缓疼痛。
闲暇时,柳奶奶还愿意拽着孩子们说话聊天,柳奶奶有些耳背,一句话,豆苗得大声伏在柳奶奶身边嚷嚷多遍,柳奶奶才能听清,然后聊的驴唇不对马嘴。
豆苗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耐心,草草应付了事后,立马去旁屋躲懒。
这也就算了,伺候柳奶奶拉屎接尿才是麻烦事儿。
原来,这些事儿都是豆芽。
如今豆芽忙活着做嫁衣,柳老实和朱凤也有意锻炼豆苗,待豆芽出嫁后,让豆苗承担起照料柳奶奶的责任。
所以特意多喊了豆苗几次,豆苗本就不耐烦,又嫌脏嫌臭的,一不小心把秽物全都洒在了被褥和柳奶奶身上。
柳奶奶也害臊,抹泪叫了两句天爷。
柳老实看见,上来就结结实实踹了豆苗两脚。“你个废物,这点儿活都干不了,养你有什么用?”
“你要是跟你姐一样有本事,就也给老子收西十两银子聘礼,赶紧嫁出去,别在这吃白饭碍眼。”
柳奶奶哭,柳老实喊,豆苗更是泣不成声。
朱凤头三个孩子都是女儿,早年间不知道听了柳奶奶多少冷语,受了柳奶奶多少折磨。婆媳关系一向不好,所以对于瘫痪在床的柳奶奶,一首都是象征性的拿嘴照顾,什么都不管,心安理得的全都甩给豆芽。
豆豆害怕,也放声大哭起来,朱凤正好借着由头哄着孩子,不上前掺和。
豆芽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针线,三两步从隔壁屋跑来,手脚麻利的上前帮柳奶奶收拾身上的秽物。
换衣、烧水、擦洗……将柳奶奶半抱着拖到一旁倚着,把污秽的床褥被套拆下,一会儿去河边浣洗。
豆芽麻利的收拾着,豆苗在旁边挨着柳老实的拳脚,泪眼婆娑,看向豆芽的目光,越来越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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