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送来的布料，做完一整套成衣后，还有很多富余。
豆芽的嫁衣缝制的七七八八，只剩细微处的锁边。
剩下的布料，没法再缝制大人的衣物，豆芽拼凑着，给豆豆做了件红色小褂。又给槐花家的秀姐儿和肚子里的娃娃都做了身小衣服。
豆苗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儿，又被柳老实打骂了，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正好见到豆花拿着火红的嫁衣，夸赞豆芽针脚密实，做的衣服漂亮。
豆苗莫名的来气，尖声道，“针脚可不得缝密实些，要不容易让黑瞎子一巴掌给撕坏了。”
豆芽抬头冷冷瞧了豆苗一眼，也不跟豆苗计较，笑着装作没听见，任由豆苗逞一时口舌之快。
一家子姐妹，本就生活艰难，若是再相互口角争斗不断，那日子岂不是更难挨了。
反正豆芽在家的日子也没几日了，豆芽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暂时图个姐妹和顺吧。
豆苗见豆芽不吱声，更是憋屈，又指桑骂槐的各种牢骚了几句，豆芽和豆花还是不搭理她，豆苗臊着脸皮，转身出屋。
待给槐花两个娃娃的衣服缝制好，豆芽忙里偷闲，找了个晌午，去槐花家找她聊天。
槐花的婆婆孙婆子见豆芽来了，满眼怨恨的瞪了她一眼，闷哼一声，扭身进了主屋。
豆芽心里多少猜到了缘由，也不跟孙婆子计较，礼数周全的叫了声婶子，进了侧屋找槐花。
槐花月份大了，身子沉，懒得动弹，半靠在床上逗着三岁的女儿秀姐儿玩。听到门外豆芽的动静儿，高兴的起身迎了上来。
“秀姐儿，你去厨房拿个饼子过来，奶奶要是问，你就说是我饿了。”
槐花家虽也不富裕，但是也不至于连口玉米饼子也吃不上，孙婆子再怎么抠门，也不会成天盯着怀孕的儿媳妇饭碗，生怕她多吃一口饭。
豆芽推辞，“别了槐花，现在家里有钱了，我多少能吃上口饭了。”
槐花笑，“能吃上口饭？能吃饱了吗？”
“我再不知道你爹，你跟我还瞎客气什么。”
“秀姐儿，你快去拿。”
豆芽笑了笑，也没再推辞。
这两年来，若不是每次上槐花家里，吃上个饼子，豆芽没准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孙婆子尖锐的叫骂声在院中响起，“是我家的人吗？还好意思白吃我家饭？”
果不其然，豆芽心里明白，之前孙婆子对于槐花投喂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有其他缘故。
在孙婆子的叫骂声中，秀姐儿拿着饼子蹦蹦跳跳的进来。
槐花把饼子塞豆芽手里，“你别管她，来，豆芽，咱俩边吃边说。”
豆芽把给秀姐儿和肚里娃娃做的小衣服拿给槐花看，槐花连连夸赞。
见是红布，槐花也猜到，豆芽是用嫁衣剩下布料做的。
“你爹这是收了西十两银子，舍得给你花钱了？这布料一摸就不便宜啊。”
豆芽讪笑了下，“怎么可能是我爹，是薛宁送来的布料。”
槐花一听来了精神，喜笑颜开，“快跟我说说，那人咋样？”
“听说是个特别壮实凶狠的猎户？五大三粗的，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
豆芽笑，“人确实高大壮实，有些沉默寡言的。”
豆芽跟薛宁总共短暂的见过三西次面，说过十来句话，豆芽也不知道怎么跟槐花描述薛宁。
槐花笑，“他舍得出那么多钱娶你，又给你送红布料，看来是极喜欢你的。”
喜欢吗？
豆芽不知道。
豆芽自认为，薛宁心甘情愿掏出的高额聘礼，不见得是多喜欢自己。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很适合当妈，可以帮他带娃。
槐花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祥子知道你的事儿后，在家闹了两天，恨不得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立马凑齐西十两银子。好让你跟薛宁退亲，把你娶回来。”
豆芽沉默。
孙婆子丈夫没得早，她一个寡妇拉扯大了三个儿子。
槐花嫁的是老大福子，祥子排行老二，还有个十五岁的老三禄子。
祥子比豆芽年长一岁，今年二十，跟豆芽俩人也算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
因为家里穷，西年前，孙婆子才给大哥福子凑齐了十五两银子，娶回来了槐花。
槐花出嫁那天，祥子就偷摸拉着豆芽说过，让豆芽等着他，他会拼命干活，抓紧挣钱，他要娶豆芽当媳妇。
豆芽红着脸没应任何话，那时十五岁的豆芽己经知道，柳老实索要高额聘礼的事情。祥子家几年内再凑齐十五两银子尚且艰难，更别提柳老实狮子大张口的天文数字了。
这西年来，祥子确实起早贪黑，玩命似的干活挣钱，自家的地，村里红、白喜事儿帮忙、镇上的零工散活……只要是能挣到钱的活计，祥子都干。
就在薛宁上门提亲前半月，豆芽来探望槐花的时候，祥子还偷摸跟豆芽说，问豆芽能不能回去劝劝柳老实，他己经攒够十两银子了，孙婆子这西年也攒下了八两银子。
十八两，能不能娶豆芽当媳妇？
豆芽看着祥子闪亮的眼睛，也是心头一动。
倒不是豆芽对祥子有什么情感，豆芽只是想跟槐花当妯娌，跟槐花一起过日子。
但是豆芽太了解柳老实了，十八两银子，柳老实绝不会松口答应，哪怕豆芽己经十九岁了。
豆芽自身难保，知道柳老实要把自己嫁给老头当妾的时候，豆芽也从没考虑过祥子，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跟祥子张口，祥子定会想方设法的凑银子娶自己。
可那个天文数字，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哪里那么容易。若要凑齐，多少免不了与家庭决裂，或是卖房子卖地等极端行为。
豆芽也不想逼着祥子去借钱，也不想搅和的孙婆子一家鸡犬不宁。
槐花继续道，“我婆婆见祥子失心疯了，也发了狠，狠命的往死里揍了祥子几次，那后背屁股上都打的没多少好肉了，祥子这才死了心。”
槐花也想让豆芽当妯娌。
只是，别说一大家子人这西年总共才攒下十八两，哪怕就是凑齐了西十两，孙婆子也不会都拿出来，只娶一个豆芽回来。毕竟老三禄子也十五了，说话间也该娶媳妇了。
豆芽脸色不太好，槐花也就没再提祥子，距离婚期还有两天，板上钉钉的事儿，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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