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教练第一次注意到普海，是因为那孩子总在柔道馆后门捡别人喝剩的水瓶。
列城的柔道馆藏在老教堂地下室，木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蓝色的垫子散发着汗味和碘酒味。拉赫曾是全国冠军，现在靠教孩子糊口，啤酒肚把道服撑得鼓鼓的，看见普海扒着窗户往里看，皱纹里藏着笑。
“想进来？” 他用毛巾擦着光头上的汗。
普海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没钱。”
“那你给我擦垫子。” 拉赫朝他招招手，“擦干净了，就能在旁边看。”
于是每天放学后，普海就成了馆里的义务清洁工。他跪在地上，用硬毛刷蘸着肥皂水擦垫子上的血渍 —— 孩子们练着练着就动真格的，昨天还有个胖小子被打破了鼻子。他的眼睛却总盯着场内：穿蓝道服的小子被摔倒时闷哼，系黑带的少年勒住对手时的呼吸声，还有拉赫教练吼的 “不是用劲，是用巧劲，蠢货！”
“他在看关节技。” 小光突然说，“需要下载‘人体骨骼结构图’吗？能标出击倒点的那种。”
小黑冷笑：“下载了他也买不起道服。你看他那双鞋，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
普海的破布鞋果然在第二天出了状况。体校来的瓦洛佳把他的鞋扔进了垃圾桶，那小子家里开肉铺，道服雪白，腰带是新的，总欺负人：“捡破烂的也配来这儿？这地儿是你能待的？”
普海没说话，从垃圾桶里捡回鞋，在水龙头下冲干净，继续擦垫子。但那天晚上，他把收音机贴在耳朵上：“小光，能学刚才那个过肩摔不？就是拉赫教练说的‘一本’。”
“需要‘平衡感训练’和‘发力技巧’，己下载！现在开始教学？”
“练这个得有对手。” 小黑泼冷水，“总不能跟墙摔吧？”
第二天，普海故意在瓦洛佳练防守时走过去，肩膀 “不小心” 撞了对方一下。瓦洛佳顺手抄起旁边的护具砸过来：“滚远点！”
普海接住护具放好：“我跟你打一场。”
馆里瞬间安静了。瓦洛佳是少年组冠军，笑着解下黑带：“行啊，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他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咔咔响。
拉赫教练没阻止，坐在场边抽着烟袋。普海穿着打补丁的棉袄，站在穿雪白道服的瓦洛佳对面，像棵没长首的小树。
“开始！” 拉赫教练喊。
瓦洛佳像头小公牛冲过来，伸手就想抱普海的腿。普海却突然矮身 —— 小光在他脑子里喊 “侧闪技能启动，向左偏三十度！” 他躲开的同时，右手抓住对方的袖子，左手扣住腰带。
“不对，是扣肘关节！” 小黑突然喊，“他右肩有伤，上周跟人打架摔的！”
普海顺着本能发力，腰腹一拧，胳膊肘往下压。他想起拉赫说的 “巧劲”，不是硬拽，是顺着对方的力气走。
“砰” 的一声闷响，瓦洛佳结结实实地摔在垫子上，半天没起来。他的右肩明显动不了了，疼得脸都白了。
全场没声音，拉赫教练把烟袋锅摁灭：“你刚才那下，叫‘一本背负投’。而且你很聪明，知道打弱点。”
普海的手在抖，不是怕，是疼 —— 刚才发力太猛，指甲嵌进了掌心，血滴在蓝色垫子上，像朵小红花。
“明天来训练。” 拉赫扔给他件旧道服，灰扑扑的，袖口磨破了，但很干净，“我教你，不要钱。”
“为啥？” 普海愣住了。
“因为你眼里有火。” 老教练盯着他，眼神突然变得严肃，“但记住，柔道是保护人，不是打人。用这本事欺负人，我打断你的腿。”
那天晚上，普海把道服洗了三遍，晾在杂院的绳子上。萨沙跑过来，指着道服上的列城标志：“这是我们城市的徽章！我爸以前也有一件！” 张大爷搬来梯子，让他把道服挂得高些，别被耗子啃了。李婶给了他块肥皂：“这是我攒的劳保品，洗得干净。”
收音机在道服口袋里震动，小光欢呼：“我们解锁了‘体育竞技’技能树！接下来可以学‘寝技’了！”
小黑难得没抬杠：“…… 下次别用指甲发力，蠢死了。我给你下载个‘手部防护指南’。”
月光洒在道服上，泛着淡淡的白。普海摸着掌心的血痂，忽然明白拉赫教练的话 —— 真正的力量，不是把人摔疼，是不让想保护的人受伤。这道理，比任何技能都重要。他抬头望向星空，列城的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照着这热闹又温暖的大杂院，也照着他心里悄悄发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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