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道馆的木地板总在清晨泛着潮气。
普海攥着拉赫教练给的旧道服，手指反复着磨破的袖口。道服上还留着前任主人的汗味，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闻着却比家里的煤烟味让人踏实。
“第一天训练就迟到？” 拉赫教练的声音从垫子那头传来，他正用绷带缠着手腕，啤酒肚在晨光里泛着油光，“脱了棉袄，赶紧热身。”
普海慌忙解开棉袄扣子，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单衣。瓦洛佳带着三个体校生坐在场边，看见他的破衣服，嗤笑声像针一样扎过来。
“这道服是捡的吧？”
“你看他的鞋，脚趾头都快出来了！”
普海假装没听见，跟着其他人做高抬腿。小光在收音机里喊：“需要‘标准热身动作’吗？我下载了专业教程！”
“别浪费电。” 小黑冷笑，“他能跟上就不错了，昨天摔瓦洛佳纯属瞎蒙。”
热身刚结束，拉赫教练就喊普海上场。对手是个体校来的胖小子，比普海高半个头，站在垫子中央像座小山。
“让他知道什么叫实战。” 瓦洛佳在旁边起哄。
胖小子冲过来时，普海脑子里一片空白。小光急得大喊：“侧滚翻！快用侧滚翻避开！” 他身体比脑子先动，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冲撞。还没站稳，胖小子的拳头己经挥到眼前 —— 这根本不是柔道，是打架。
“停！” 拉赫教练的嗓门震得地下室嗡嗡响，“谁让你用拳头的？”
胖小子嘟囔：“他不配用柔道。”
普海突然站起来：“再来。”
这次他没等对方冲过来，主动往前迈了半步。小光喊：“抓他的后领！用‘浮落’技巧！” 小黑却在耳边说：“他下盘不稳，绊他脚踝。”
普海同时抓住对方的后领和手腕，腰腹发力时故意松了松手。胖小子重心不稳往前倒，普海顺势往旁边一让，让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垫子上，却没伤到筋骨。
“这叫‘顺水推舟’。” 拉赫教练点点头，“柔道不是把人往死里摔，是控制住就行。”
瓦洛佳突然站起来：“教练，我跟他试试。”
拉赫教练皱眉：“你的肩伤还没好。”
“没事。” 瓦洛佳活动着胳膊，眼神像淬了冰，“我教他怎么尊重前辈。”
普海刚站定，瓦洛佳就像头豹子扑过来。这次他没用蛮力，而是用标准的 “一本背负投” 动作。普海被掀到半空时，小光尖叫：“快松手！会被摔断脖子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拉赫说的 “控制”。在空中扭身时，手指死死抓住瓦洛佳的腰带，落地瞬间往旁边一滚，带着瓦洛佳一起摔在垫子边缘。
“砰” 的一声，两人同时撞在墙上。瓦洛佳的旧伤被扯到，疼得首咧嘴。普海的胳膊肘磕在砖地上，血瞬间渗出道服。
“够了。” 拉赫教练把烟袋锅往地上一磕，“普海留下，其他人解散。”
地下室很快空了。拉赫教练盯着普海胳膊上的伤口：“知道为啥让你留下不？”
普海摇头。
“因为你懂分寸。” 老教练从柜子里翻出碘酒，“刚才你能把他摔成重伤，却故意收了力。这才是柔道的魂。”
碘酒擦在伤口上，疼得普海龇牙咧嘴。小光在口袋里哼歌：“我们解锁了‘实战应变’技能！” 小黑难得安静，只在他疼得吸气时说：“笨蛋，早让你躲了。”
回家路上，萨沙在杂院门口等他。小姑娘手里捧着个铁皮盒，打开一看，是块用纱布包着的烤土豆，还冒着热气。
“我奶奶说这个补力气。” 萨沙指着他渗血的道服，眼圈红红的，“他们又欺负你了？”
普海咬了口土豆，烫得首哈气：“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张大爷蹲在门口编筐，看见他的伤，往他手里塞了片止痛膏：“这是我战友给的，专治跌打损伤。” 李婶从窗户探出头：“晚上来我家吃，给你卧俩鸡蛋。”
普海摸着怀里温热的土豆，忽然觉得胳膊肘的伤口没那么疼了。道服上的血迹在夕阳里泛着暗红，像朵倔强的花。他低头往家走，口袋里的收音机轻轻震动，两个小声音还在吵，却像极了家人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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