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苑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这次被翠果用一根粗壮的门闩死死顶住，外加挪了块半人高的假山石牢牢抵住。经过皇帝陛下“生命之火”视察和李贵妃“螺子黛惊魂”事件后，翠果觉得这院门的安保级别必须提升到抵御千军万马的程度才行。
沈阿棠对此表示高度赞许，并亲自指挥，在门内又挂了一串从库房翻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铜铃。“完美！这叫预警系统！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叮铃哐啷，够咱们把‘作案工具’藏好了。”她拍拍手上的灰，满意地打量着这座堪称“铜墙铁壁”的院门。
院内，阳光透过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梨树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阿棠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她这片来之不易的“养老根据地”——一座略显破败但面积不小的院子，正殿三间，东西各有两间厢房，虽然漆皮剥落，窗纸也有些破损，但好在屋顶没漏，地基结实。
“翠果！”沈阿棠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哪还有半分凤仪宫咳血的样子，“把咱们的养老账簿和刚赚的‘启动资金’请出来！今天，就是咱们‘躺赢集团’挂牌开业的大好日子！”
翠果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从屋里搬出个小矮几，又郑重其事地铺上一块还算干净的蓝布，然后将那本蓝皮账簿和装着二十五两雪花银的沉甸甸钱袋摆在上面。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小丫鬟的眼睛也变成了元宝状。
“主子，‘躺赢集团’…是个啥意思？”翠果好奇地问，一边警惕地瞥了眼紧闭的院门。
“集团，就是…就是很多生意捆在一起干的大摊子！”沈阿棠挥斥方遒，“咱们这棠梨苑，从今天起，对外，是冷宫，是病号修养基地！对内，就是咱们商业帝国的总部！代号——‘躺赢集团’！”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规划宏图伟业： “首先，这正殿，就是咱们的‘总裁办’兼‘财务室’，本宫坐镇指挥，你，翠果，就是首席财务官…兼前台接待…兼保安队长！” 翠果听得云里雾里，但“首席”、“队长”这类词听着就厉害，她立刻挺首了小胸脯。 “东厢房第一间，收拾出来，挂牌‘棠棠高端定制代购中心’！专接李贵妃那种钱多事急还挑剔的VIP大单！” “东厢房第二间，挂牌‘躺躺情报信息站’！收购各路八卦秘闻、宫闱动态、前朝风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西厢房第一间，挂牌‘咸鱼互助小额信贷’！专门放贷给那些月例不够花、又不好意思总跟家里伸手的低位妃嫔和手头紧的宫女太监，利息嘛…好说，主要收人情！” “西厢房第二间，暂时当仓库！以后货多了，说不定还能搞个‘棠梨苑内部优选超市’！”
一番话，听得翠果目瞪口呆，小嘴张得能塞进鸡蛋：“主…主子…这…这能行吗？宫规…”
“宫规是死的，银子是活的！”沈阿棠大手一挥，打断她的担忧，“咱们这叫‘病中创业’，‘静养搞活经济’！谁来找茬，本宫就咳给谁看！咳不死他！” 她说着，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只是这咳嗽声里充满了“我要赚钱”的勃勃生机。
说干就干！主仆二人立刻动手收拾。扫地、擦灰、挪动那些笨重的老旧家具。灰尘漫天飞舞，蜘蛛网缠了一头一脸。沈阿棠一边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灰，一边指挥若定：“这破椅子扔角落！这屏风还能用，挪那边挡挡！哎呀这花瓶丑得吓人，翠果，记下来，下次‘代购’看看有没有好看又便宜的处理品！”
忙活了一下午，棠梨苑总算有了点“集团总部”的雏形——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干净整齐了许多，各个“部门”也有了明确的划分。沈阿棠甚至找来了几块木板，让翠果磨墨，亲自提笔（字迹歪歪扭扭）写下了各个“部门”的名字，准备等晾干了就挂出去。
“主子，您这字…”翠果看着木板上那堪比狗爬的“棠棠代购”、“躺躺情报”，欲言又止。 “啧，内容大于形式！懂不懂？咱们卖的是服务和情报，不是书法！”沈阿棠毫不在意，对自己的墨宝十分满意。
正当她拎着那块写着“咸鱼互助小额信贷”的木板，琢磨着钉在哪儿比较醒目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是这儿吗？棠梨苑？看着可真…清净。” “听说里头的主子病得快不行了，咳血呢…” “王美人不是说这儿能…能借到钱吗？利息还低…” “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沈阿棠和翠果对视一眼，眼中同时精光一闪——生意上门了！
翠果立刻紧张地凑到门缝边往外瞧，只见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半新不旧宫装、面容憔悴的少女，看打扮像是低位份的采女或者御女，正紧张地搓着手，探头探脑。
沈阿棠瞬间进入状态，她示意翠果躲到一边，自己则扶着门框，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外面的人听见：“咳咳…门外…是何人啊？扰了本才人清静…”
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点的，连忙隔着门缝低声回道：“沈…沈才人恕罪！奴婢…奴婢是西边听雨阁的刘采女，这位是张御女…我们…我们听说您这儿…手头方便的时候，能…能周济一二？” 声音里充满了窘迫和期待。
沈阿棠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调子：“哦…原是两位妹妹…咳咳…进来说话吧…翠果，开门…咳咳…轻点，别带进风来…”
翠果憋着笑，小心翼翼地搬开假山石，取下门闩，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进来的门缝。
刘采女和张御女忐忑不安地挤了进来，一进院子，就被这虽然简陋但异常“干净整齐”的布局震了一下——这跟传闻中阴森破败的冷宫好像不太一样？
她们看到院中站着一位身着素净衣裙、脸色苍白（忙了一下午累的）、弱不禁风（装的）的佳人，正用一方白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眼神忧郁（琢磨利息该定多少）地望着她们。
“给沈才人请安。”两人连忙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妹妹们快别多礼…咳咳…本宫这身子，受不住…”沈阿棠虚扶了一下，引入正题，“方才听妹妹们的意思…是手头一时不便？”
刘采女脸一红，小声道：“不瞒才人…月底了，月例还没发，偏生家里捎信来说急需用钱…我们…我们想先支借五两银子，下月初一发月例立刻就还！您看…”
“五两啊…”沈阿棠沉吟着（内心：启动资金的一半！但第一单生意，得做！），又咳了两声，“按理说，姐妹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咳咳…但你们也知道，本宫病着，每日汤药不断，手头也紧巴…”
刘、张二人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沈阿棠话锋一转，“谁还没个难处呢？这样吧，利息呢，本宫就不要了。”
两人眼睛瞬间亮了！
“但是…”沈阿棠又来了个大喘气，晃了晃手中的木板，“咱们这‘咸鱼互助’，讲究的是个互帮互助。钱，可以借。不过，两位妹妹得帮本宫个小忙。”
“才人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两人赶紧表态。
“也不是什么难事。”沈阿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们常在宫中走动，耳朵灵，眼睛亮。以后啊，听到什么有趣的新鲜事，看到什么特别的人进出哪个宫门，或者…哪位主子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烦心事儿…记得来跟本宫唠唠。这利息，不就抵了吗？当然，要是消息特别有用，本宫另有酬谢。” 她指了指旁边那块写着“躺躺情报信息站”的木板。
刘采女和张御女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用消息抵利息！这倒是新鲜！宫里谁不爱打听个事儿？这简首是无本买卖！
“成交！成交！”两人忙不迭地答应，“才人放心，我们一定多留心！”
“翠果，取五两银子给两位妹妹。”沈阿棠吩咐道，又对二人说，“咱们立个简单字据，按个手印就行，免得日后说不清。内容嘛，就写自愿互助，下月初一归还本金五两。” 她才不会写用情报抵债呢，那是口头约定。
很快，字据立好，手印按上，银子到手。刘、张二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揣着银子，觉得自己找到了条活路，还觉得这位病恹恹的沈才人真是个大好人！
看着她们消失在宫道尽头，翠果赶紧又把门锁死。 “主子！这就…贷出去五两啦？不要利息？”翠果看着账簿上刚刚记下的支出，有点肉疼。 “傻丫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沈阿棠掂量着那张按了手印的字据，笑得老谋深算，“五两银子，买了两个眼线，还打开了‘小额贷’和‘情报站’的名声，这买卖，值！等着吧，很快，咱们这棠梨苑，‘生意’就会上门了！”
她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人还不少！ 主仆二人又是一惊，齐齐凑到门缝边。
只见刚才离开的刘采女和张御女，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三西个同样面带愁容、衣着朴素的低阶妃嫔！ “沈才人！沈才人开门啊！”刘采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们又来了！还带了姐妹来！她们也想…想跟您‘互助’一下！”
沈阿棠：“……”
翠果：“！！！”
沈阿棠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蛋，再次扶住门框，气运丹田，爆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咳…进…进来吧…轻…轻点…本宫…本宫这心口…哎呦…”
棠梨苑那扇刚刚挂牌（心理上的）“躺赢集团”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业务”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汹涌。
沈阿棠一边咳得“花枝乱颤”，一边用眼神示意翠果：看，本宫说什么来着？这冷宫，迟早要变成咱们的商业蓝海！
院外老梨树的枯枝上，一只灰雀歪着头，看着底下那间不断传出咳嗽声和细碎人语的院落，似乎也在疑惑，这最冷清的角落，怎么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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