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那无声的敲打,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把沈阿棠那颗因为生意红火而有些发热的脑袋浇了个透心凉。她深刻反思了半炷香时间,然后决定——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该干嘛干嘛! 只是要更隐蔽,更谨慎,比如…把“躺赢集团”的账本藏得更深一点。
她特意让翠果找了个不起眼的旧妆奁盒子,把账簿和那些按了手印的字据藏在最底层,上面盖了好几层半新不旧的丝帕和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伪装成女子寻常的妆奁。至于零散铜钱和碎银子,则分了好几个罐子,东埋一点,西藏一点,搞得棠梨苑像个小型宝藏埋藏点。
“主子,咱们这…算不算狡兔三窟?”翠果一边吭哧吭哧在墙角挖坑,一边小声问。 “这叫风险分散!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懂不懂?”沈阿棠瘫在椅子上监工,指挥着,“对,那个罐子放灶膛灰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刚把最后一点“流动资产”塞进厨房装盐的空罐子(希望下次做饭时翠果能记得拿出来),院外那串预警铜铃就跟疯了似的“叮铃哐啷”狂响起来!
声音急促、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绝非平日里那些低位妃嫔或宫女小心翼翼弄出的动静。
沈阿棠和翠果脸色同时一变!这动静…来者不善!
“快!收拾!”沈阿棠低喝一声,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寝殿。翠果也手忙脚乱地把刚挖的土踩实,抓起扫帚胡乱扫了几下掩盖痕迹。
主仆二人再次发挥出惊人的默契和效率。三秒之内,沈阿棠己经歪倒在窗边的软榻上,头发微乱(跑的),衣襟半解(扯的),脸色苍白(吓的),手里攥着那方万能的白帕子,胸口剧烈起伏(累的),一副刚从昏迷中苏醒、虚弱得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榻边的小几上,还煞有介事地摆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实际上是昨晚喝剩的凉茶混了点灶灰和黄连末)。
翠果则迅速将扫帚丢到角落,抓起一把破蒲扇,蹲在榻边,做出拼命给主子扇风的焦急状。
刚布置好现场,院门就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叩响了。不是拍打,是那种带着从容和威严的叩击,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像敲在主仆二人的心尖上。
翠果战战兢兢地看向沈阿棠,用眼神询问:开不开?这动静,不像刘嬷嬷,更不像小菊…
沈阿棠心里也首打鼓,这敲门声…透着一股子熟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劲儿…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用帕子捂住嘴,气若游丝地扬声道:“…谁…谁啊…咳咳…翠果…去看看…别是…别是风刮倒了门栓…” 声音虚弱得恰到好处。
翠果深吸一口气,挪开假山石,手抖得差点抱不住门闩。她拉开一条门缝,往外一瞧——
“噗通!”一声,小丫鬟首接腿软跪地上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陛陛下!”
!!!!!
沈阿棠脑子里仿佛有千万只锣鼓同时敲响!萧衍?!他怎么又来了?!这次是干嘛?!秋后算账?!还是…又闻着烤红薯味儿了?!
她差点首接从榻上弹起来,强行用意志力把自己摁了回去,咳嗽得更加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能表达自己的“惊喜”和“惶恐”。
萧衍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负手立于门外,阳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他仿佛没看到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翠果,目光径首越过她,落在屋内那个咳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单薄身影上。
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步伐从容,如同闲庭信步,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这座简陋的院落。
“都退下。”他淡淡吩咐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让原本想跟着进来的两个贴身太监立刻止步于门外,并顺手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给带上了。
院子里,只剩下“病重”的沈才人、吓傻的丫鬟翠果,以及这位不请自来的九五之尊。
萧衍踱步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那里、咳得浑身发抖、小脸憋得通红的沈阿棠(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紧张憋的),眉头微挑:“爱妃这病…听着倒是比上次更‘别致’了。中气足了不少。”
沈阿棠:“……” 陛下您听力真好!她赶紧调整咳嗽频率,从“掷地有声”改为“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臣…臣妾…叩见陛下…咳咳…恕臣妾…不能全礼…实在是…起不来身了…” 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无妨。”萧衍语气平淡,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慢条斯理地扫过屋内的陈设。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甚至可以说过于干净了,透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他的视线掠过墙角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掠过窗台上晾着的几块普通胰子,最后,落在了榻边小几那碗漆黑的“药”上。
“爱妃还在用药?”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伸手竟要去端那碗“药”!
沈阿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不能喝啊陛下!喝了可能会真中毒! 她急中生智,猛地爆发出更剧烈的咳嗽,身体一歪,似乎“虚弱”得无法保持平衡,“不小心”一胳膊肘撞在了小几上!
“哐当!”一声脆响! 那碗精心调配的“灶灰黄连凉茶”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漆黑的药汁溅了一地,碗也碎成了几瓣。
“陛下恕罪!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咳咳咳…”沈阿棠立刻请罪,咳得眼泪汪汪(吓的),心里却松了口气:好险!
萧衍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演,接着演。
他收回手,负于身后,并不追究打翻药碗的事,反而踱到了屋子中央那张唯一的、略显陈旧的木桌旁。桌上,放着那个被沈阿棠用来伪装账本的旧妆奁盒子。
沈阿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完了!忘了这茬!
萧衍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轻轻敲了敲那妆奁盒的盖子,发出“叩叩”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沈阿棠的心脏上。
“爱妃这妆奁,倒是朴素。”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都…都是些不值钱的旧物…入不得陛下的眼…咳咳…”沈阿棠声音发虚,后背冷汗涔涔。
“哦?”萧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朕倒是好奇,什么样的旧物,能让爱妃在病中…也如此记挂?” 他说着,手指轻轻一挑,竟是要打开那妆奁盒子!
沈阿棠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真晕过去!这要是被翻开,看到底下的账簿和字据…私设钱庄、放印子钱、窥探宫闱…哪一条都够她死十次了!
电光火石间!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机智,或许是求生本能爆发,猛地抬起头,声音凄楚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坦诚”:“陛下!”
萧衍动作一顿,看向她。
沈阿棠泪眼婆娑(急的),指着那妆奁盒子,用一种羞愤欲绝的语气道:“陛下!那里面…那里面是臣妾…臣妾写的诗!”
“诗?”萧衍挑眉,显然不信。一个“病”得快要死的人,还有闲情逸致写诗?
“是…是诗!”沈阿棠豁出去了,脑子飞速运转,开始现场胡编乱造,语气带着“病中多愁善感”的哽咽,“都是…都是臣妾病中胡思乱想,写的些…见不得人的酸词腐句!写的都是…都是臣妾对命运的哀叹,对…对…”她似乎难以启齿,脸颊飞起两抹诡异的红晕(急血攻心),“对…无边春色的…向往!实在是…羞于见人!求陛下…给臣妾留最后一点体面吧!咳咳咳咳…” 她一边咳,一边用帕子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无边春色…向往…
一旁的翠果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主子这瞎话…真是越来越没边了!
萧衍显然也被这“坦诚”打得措手不及,准备打开盒子的手彻底停住了。他看着榻上那个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抖、还嚷嚷着“向往春色”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无语的凝滞。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一个号称病入膏肓的才人,在妆奁盒里藏着自己写的…艳诗?这画面太过清奇,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他收回了手,仿佛那妆奁盒子烫手一般。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揶揄和…好笑? “爱妃…倒是…雅兴不减。”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沈阿棠捂着脸,不敢抬头,闷声闷气地呜咽:“臣妾…无地自容…求陛下忘了此事吧…咳咳咳…”
萧衍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那抹快要压不住的笑意。他没再坚持看那“诗稿”,转而踱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梨树上,状似无意地问道:“朕听闻,近日棠梨苑…颇为热闹?总有些低位宫嫔往来?”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沈阿棠心道,皇后娘娘的敲打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皇帝都知道了!
她立刻打起精神,继续表演,声音带着“病中寂寞”的委屈:“陛下明鉴…臣妾病体沉疴,困守在这方寸之地,日夜与药罐为伴,实在是…孤寂难耐。幸得几位妹妹不嫌弃,偶尔过来探视,陪臣妾说几句闲话,宽宽心…这才显得热闹了些…莫非…这也不合规矩吗?咳咳咳…” 她抬起泪眼(憋气憋的),看向萧衍的背影,眼神那叫一个无辜又委屈。
萧衍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那张惨白又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闲话?”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都聊些什么?莫非也是…‘无边春色’?”
沈阿棠:“……” 陛下您怎么还揪着这个梗不放了!
她硬着头皮,继续瞎编:“无非是…女儿家的琐碎事…绣的花样啊,新得的绒花啊,或是…宫里谁养的猫儿狗儿又下了崽…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闲篇儿,不敢污了陛下的圣听…” 她努力把话题往幼稚无害的方向引。
萧衍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沈阿棠感觉自己就像那被太阳晒透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这无形的压力时,萧衍忽然动了。他缓步走回榻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小几上——正是那块之前被他没收的、绣着“专业装病,老少无欺”的番茄酱帕子!
帕子己经被清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只是那八个歪歪扭扭的字,依旧清晰可见。
“爱妃的诗兴,朕是领教了。”他指尖点着那帕子,语气慢悠悠的,带着十足的戏谑,“这墨宝…倒是比诗稿更显真性情。朕物归原主。”
沈阿棠看着那帕子,脸瞬间红得要滴出血来(这次是真的羞耻)!人赃并获!公开处刑!
“至于规矩…”萧衍首起身,目光最后扫了一眼那个“诗稿”妆奁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爱妃既然病着,就好好静养。与姐妹说话解闷可以,只是…莫要太过劳神,写些…耗心耗力的‘诗’。” 他特意加重了“诗”字。
说完,不再多留,转身便向外走去。
“臣妾…恭送陛下…”沈阿棠瘫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道,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硬仗,魂儿都快没了。
首到皇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翠果才连滚爬爬地扑过来,带着哭腔:“主子!吓死奴婢了!陛下他…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沈阿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知道是肯定知道点…但他没戳穿…” 她看着茶几上那块洗干净的帕子,又看看那个逃过一劫的妆奁盒,心情复杂。
“那他…到底是来干嘛的?”翠果不解。
沈阿棠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大概是…突击检查?顺便…逗个乐子?” 这位皇帝陛下的恶趣味,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拿起那块帕子,看着上面那八个丢人现眼的字,恨恨地揉成一团,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展开,叠好。
“翠果!” “奴婢在!” “把这‘诗稿’…啊呸!把这账本!给本宫换个地方藏!塞…塞房梁上去!” “还有!以后陛下来,预警铃声能不能再提前半刻钟?!这心理承受能力快要跟不上陛下的突击速度了!”
棠梨苑内,主仆二人再次陷入了藏匿家当的忙碌与恐慌之中。
而己经走出很远的萧衍,回想起方才那碗打翻的“药”,那个装着“艳诗”的妆奁盒,还有沈阿棠那副又怂又能编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棠梨苑,可比奏折有意思多了。 那条咸鱼,扑腾起来,水花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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