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在御花园的“亲切关怀”和最后那句关于皇后嬷嬷的提醒，像一道催命符，把沈阿棠和翠果吓得屁滚尿流地奔回了棠梨苑。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结果一看，院内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皇后跟前的嬷嬷？只有那棵老梨树在风里晃着几片稀疏的叶子，仿佛在嘲笑她们的大惊小怪。
“主…主子…陛下他…他又骗人？！”翠果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又气又怕。 沈阿棠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心里把那腹黑皇帝骂了一百遍：“咳…咳咳…不叫骗人…叫…叫敲打！提醒咱们…皇后娘娘的眼睛…盯着呢！”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老板就喜欢看她一惊一乍、手忙脚乱的样子！恶趣味！
虚惊一场后，主仆二人瘫在院子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沈阿棠深刻反思，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和应急反应能力还有待提高，尤其是面对皇帝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终极大BOSS时。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棠梨苑依旧门庭若市，只是沈阿棠更加谨慎，每次“交易”都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躺赢集团”的各项业务在战战兢兢中稳步推进：
“棠棠代购”又接了几单李贵妃和其他几位高位妃嫔的生意，内容从苏杭丝绸、南洋珍珠一路扩展到帮某位美人寻找她走失的狮子猫（最后发现在御膳房后院偷鱼吃），赚得盆满钵满。沈阿棠严格遵循“风险溢价”原则，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美其名曰“病中奔波，损耗过大”。
“躺躺情报站”的信息愈发庞杂，多宝格上的标签越贴越多。沈阿棠甚至开始尝试着做一些简单的信息交叉验证和趋势分析。比如，通过整合“御膳房采买”、“各宫份例领取”、“宫女私下抱怨”等信息，她能大致推测出哪宫主子最近手头宽裕，哪宫可能快要拮据，从而调整“小额贷”的放款额度和“情报”收购的侧重点。
“咸鱼互助小额信贷”依旧是现金流大户，也是基层情报的主要来源。每天都有愁眉苦脸的妃嫔或宫女偷偷摸摸跑来，用她们或真或假的烦恼和秘密，换取几两救急的银子。沈阿棠来者不拒，只是审核愈发严格，字据写得更加滴水不漏。
这日，又到了月初。按照规矩，这是“互助会”集中回收本金的日子。沈阿棠起了个大早，让翠果把账簿和那一叠按满手印的字据都搬出来，准备迎接丰收的喜悦。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摊开的账簿上。沈阿棠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现代流行歌），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和金额，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主要是抚摸那些即将到账的银子）。
“刘采女，借款二两，到期。” “张御女，借款三两，到期。” “李宫女，借款一两半，到期。” … 第一个来的是刘采女，不仅爽快地还了二两本金，还附赠了一条关于陈美人最近总往冷宫方向跑的消息，折算利息。 第二个是张御女，还了三两，外带一条陛下身边某个小太监老家遭了灾的消息。 第三个是个面生的小宫女，还了一两半，低声说看见内务府总管偷偷克扣了送往太后宫里的新茶…
一切都很顺利。白花花的银子堆在桌上，越来越多，伴随着各种真假难辨的八卦，棠梨苑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翠果数钱数得眉开眼笑，觉得主子真是天才，这无本万利的买卖太划算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眼看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被划掉，桌子上的银子堆成了小山，却始终不见王美人的身影。
王美人，就是第一批来“互助”的五人之一，借了足足五两银子，是笔不小的数目。字据上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约定今日归还。
眼看日头渐高，己近午时，该来的人基本都来过了，唯独缺了王美人。
沈阿棠微微蹙起了眉头，手指点着账簿上“王美人”的名字：“翠果，这王美人，住哪个宫来着？” “回主子，是西六宫最靠边的落霞阁。”翠果答道，也有些不安，“她不会是…忘了吧？”
“派人去悄悄问问。”沈阿棠吩咐。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后宫里的女人，或许会忘了吃饭，但绝不会忘了还债——尤其是欠她这种“灰色渠道”的债，除非…
派去打听的小宫女很快回来了，脸色古怪：“回才人，落霞阁的宫门关着，奴婢敲了半天才有个小丫头开门，说…说她们主子病了，起不来身，谁也不见。”
“病了？”沈阿棠和翠果对视一眼。这借口…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是，说是染了严重的风寒，怕过人，连太医都没请。”小宫女补充道。
沈阿棠的心沉了下去。装病躲债？！ 这招是她沈阿棠的专利好吗？！居然有人班门弄斧？！
“再去！”沈阿棠脸色冷了下来，“就说棠梨苑沈才人关切王美人病情，特意让丫鬟送了些‘祖传的止咳枇杷膏’过去，务必当面交给王美人！”
翠果会意，立刻拿了小半罐之前熬制“冰肌玉露”剩下的、加了大量薄荷和黄连的膏状物（味道感人），带着两个粗使宫女，气势汹汹地就往落霞阁去了。
没过多久，翠果就回来了，脸色气得通红，手里还端着那罐“枇杷膏”。
“主子！气死奴婢了！”翠果一进门就跺脚，“那落霞阁根本就是铁板一块！门口守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嬷嬷，说是贵妃娘娘吩咐的，怕王美人过了病气给宫里贵人，严禁任何人探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奴婢说要送药，那嬷嬷首接抢过去就说代收了，然后就把门砰地关上了！还说…还说让您少操心，管好自己棠梨苑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贵妃娘娘？！
沈阿棠瞬间明白了！王美人这是攀上高枝了！或者说，是被李贵妃当枪使了！李贵妃肯定是知道了王美人欠她钱，故意把人扣下，教她装病赖账，目的就是要给她沈阿棠一个难堪！报上次“螺子黛惊魂”的一箭之仇！或者，纯粹就是看不得她舒坦！
“好…好得很！”沈阿棠气得笑了出来，“在本宫面前玩装病？在李贵妃那儿找了靠山就觉得能赖掉我的账？！”
五两银子啊！不是小数目！更重要的是，这口子不能开！今天王美人赖账成功，明天就会有张美人、李美人有样学样！她这“咸鱼互助小额信贷”还怎么开下去？！资金链断了不说，威信扫地！
“主子，怎么办？那可是五两银子啊！”翠果快急哭了，“要不…咱们告诉皇后娘娘去？说王美人欠钱不还！”
“告诉皇后？”沈阿棠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只会觉得咱们私设钱庄，扰乱宫规，到时候一起治罪！正中李贵妃下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闯落霞阁要账？不行，那是公然打李贵妃的脸，她现在还没那个资本跟贵妃正面硬刚。
去找皇帝告状？说你的小老婆欠我钱不还？皇帝大概率会把她和王美人一起当笑话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笔账，明着要是要不回来了。
但是，她沈阿棠的钱，是那么好赖的吗？
沈阿棠眯起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走到东厢房“情报站”的多宝格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标签，最终定格在“王美人”和“李贵妃”相关的信息区域。
“翠果，把咱们记录的，所有关于王美人的消息，还有落霞阁那边传过来的八卦，全部找出来！一条都不能漏！”沈阿棠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还有，放出风去，‘躺躺情报站’高价收购任何关于王美人及其身边人的猛料！特别是…她入宫前的事，或者她家里人的事！价钱好商量！”
“另外，”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告诉咱们那些‘信息员’，特别是之前跟王美人关系还不错的，没事多去落霞阁附近‘关心’一下王美人的病情。隔着墙聊聊闲天，比如…不知道王美人老家那摊子烂事处理干净没有？她那个在老家放印子钱逼死人的舅舅，最近是不是又缺钱打点了？声音不用太大，能让里面的人‘不小心’听见就行。”
你不是装病不见人吗？那我就让你‘病中’也不得安宁！用流言和恐惧逼你自己出来！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既然官道不通，那就走情报网的蹊径！
李贵妃想用王美人这把钝刀子来割她的肉？那就看看这把刀子够不够硬！看看是她王美人的脸皮厚，还是她沈阿棠的情报网锋利！
想赖我沈阿棠的账？
沈阿棠看着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落霞阁里那个装病的王美人。
只怕你这病，会越装越重！
棠梨苑内，气氛从刚才的丰收喜悦，陡然变得肃杀起来。第一笔坏账的出现，意味着“躺赢集团”的运营，正式进入了风险深水区。
沈阿棠捏紧了拳头。这场催债攻坚战，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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