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程大山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结着蛛网的木质屋顶。
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嘶……”他想动，却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额头，火辣辣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既熟悉又陌生。他记得自己叫程大山，一个在都市里卷生卷死，最后倒在加班桌上的普通社畜。同时，另一段记忆也强硬地塞进了他的脑子——一个同样叫程大山的山贼头子，在昨天一场狼狈的劫道中，被护卫一棍子砸中了脑袋，一命呜呼。
所以……这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山贼头子身上？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环顾西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木屋，除了一张他躺着的破板床，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头桌子，再无他物。冷风从墙壁的缝隙里嗖嗖地灌进来。
“大哥！你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个瘦小干瘪、穿着破烂棉袄的老头端着一个破碗，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碗里晃荡着一点清水。
“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大哥你没死！咱们黑云寨还有救！”老头激动得差点把碗里的水洒光。
程大山，或者说现在的程大山，忍着头痛，沙哑着嗓子问：“你是？”
“我是老马啊！寨子里的马夫！兼……兼厨子！”老马把水递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哥你这一倒，可把我和酸秀才吓坏了！”
酸秀才？程大山搜索着记忆。原主这个山寨规模小得可怜，上次火并跑得只剩三个人。除了他这个头领和眼前这个马夫老马，就只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整天之乎者也的落魄书生，名叫覃青，被原主戏称为“酸秀才”，充当着狗头军师的角色。
“其他人呢？”程大山抱着万一的希望问了一句。
老马脸色一黯，讪讪道：“大哥，哪还有其他人……昨天劫道失败回来，张二狗和王麻子看您昏迷不醒，连夜就卷了厨房最后半袋粟米跑了。现在寨子里，就剩您、我，还有那个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酸秀才了。”
程大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开局一座山寨，两个人口（军师，马夫）……这破游戏提示还真是一点都没打折扣。
他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清醒了不少。“带我去看看。”
在老马的搀扶下，程大山走出了木屋。所谓的黑云寨，坐落在一个荒僻的山头上，几间东倒西歪的茅草屋和木棚，围着一片不大的空地，所谓的寨墙就是用木棍和荆棘胡乱插成的篱笆，防野猪都够呛。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显得无比萧瑟凄凉。
在一个稍微完整点的木屋门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书生模样的人正探头探脑。他看到程大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去，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整了整衣冠，故作镇定地走了出来。
“寨主大难不死，实乃……实乃我黑云寨之幸。”覃青拱了拱手，话说得文绉绉，但微微发抖的腿肚子出卖了他的紧张，“然，然眼下寨中粮绝，人心离散，正所谓……”
“说人话。”程大山打断他，额头还在隐隐作痛，没心情听他掉书袋。
覃青被噎了一下，脸一红，简化了语言：“没粮了，快散伙了。”
程大山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眼前这两个“手下”。一个风一吹就倒的老头，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再加上自己这个刚穿越过来、浑身是伤的光杆司令。这配置，别说称霸乱世，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抢钱抢粮抢婆娘？逍遥山大王？他看了看自己发抖的手，这想法未免太不现实。
“仓库里还有什么？”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老马哭丧着脸：“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就剩小半缸快发霉的粗糠，还有……还有我藏起来的半块盐巴。”
覃青补充道：“兵器库尚有朴刀一把，锈迹斑斑，弓一张，弦己朽，再无箭矢。”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老马己经开始抹眼泪，念叨着不如下山讨饭。覃青虽然强装镇定，但眼神里也是一片灰暗。
程大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绝不能就这么窝囊地饿死在这荒山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大脑飞速运转。现代的知识和思维是他唯一的本钱。
乱世……山寨……生存……
他的目光越过破烂的寨墙，望向山下枯黄的山林。
“老马，”他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后山有一片野栗子树？”
老马一愣，点点头：“是啊，但这个时节，栗子早被松鼠和野猪刨干净了，落在地上的也烂得差不多了……”
“烂的没关系！”程大山眼睛猛地一亮，“酸秀才，你读过的杂书里，有没有提过怎么从烂果子、坏粮食里弄出能吃的玩意？比如……酿酒？”
覃青愣住了，蹙眉沉思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齐民要术》中似有记载……穄、粟皆可作醴。然，需曲蘖，需器具，需时日，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寨主！”
“我们不酿酒，或者说，不单纯酿酒。”程大山脑子里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老马，你立刻去后山，把所有能找到的烂栗子、野果子，不管好坏，只要能吃的，全都捡回来！酸秀才，你去找所有能找得到的容器，陶罐、瓦盆，什么都行，洗干净！”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撞了脑袋后醒来的寨主要做什么。
“寨主，这……这是要作甚？”覃青疑惑地问。
程大山忍着痛，脸上却露出一丝狠厉又充满希望的笑容，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一丝缝隙的光芒。
“刨食！活命！”他斩钉截铁地说，“咱们不仅要自己活下来，还要用这堆没人要的烂栗子，酿出咱们黑云寨的第一桶金！这乱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老马和覃青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寨主，虽然不明白具体要做什么，但死寂的心湖里，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重新荡漾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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