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灌入破庙,吹得残破的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魂的呜咽。三人挤在神像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骨髓里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
山下的厮杀声早己被厚重的山峦和密林隔绝,但那血腥的画面和冰冷的刀锋,却仿佛刻在了视网膜上,挥之不去。老马脸上被刀风扫过的伤口己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痂,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颤动。覃青蜷缩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惨白如纸,眼神空洞,似乎还未从刚才的亡命奔逃中回过神来。
程大山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为自己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止血、包扎。剧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每一次缠绕,都像是在将破碎的勇气和求生欲强行捆扎起来。
“大哥……咱们……咱们现在咋办?”老马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茫然和无助,“家没了,东西也丢了……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程大山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他何尝不知前途渺茫?青袍人背后的势力,疤脸熊那伙亡命徒,无论哪一方缓过劲来,都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三个“始作俑者”。这茫茫大山,看似广阔,对他们而言却可能处处杀机。
“家是没了,但命还在。”程大山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像是在说服同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东西丢了是好事!那玩意拿在手里,才是真正的催命符!现在,他们狗咬狗,反而没空立刻理会我们这三条小杂鱼。”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思维清晰起来:“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对这片山没我们熟!还有……我们手里,或许还有点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他的目光投向覃青:“军师,那铜壶里的密信,内容你真的一点都解读不出来?”
覃青艰难地抬起头,努力回忆:“字迹太密,多是暗语……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除了‘惊蛰’、‘武库’、‘南苑’,似乎还有‘调防’、‘甲胄’……以及一个特殊的标记,像是一朵……残缺的莲花?”
残缺的莲花?调防?甲胄?
这些零散的词语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可能性——那或许不仅仅涉及郡守更替,还可能牵扯到军队的异常调动和军械!这阴谋的规模,恐怕远超想象!
这信息,同样是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东西,但此刻,却也可能成为他们手中最后的、无形的筹码。
“记住这些词。”程大山沉声道,“万一……万一到最后无路可走,这东西或许能换到一点谈判的资格,或者……拉几个垫背的。”
他的话带着一股狠厉的绝望,让老马和覃青都打了个寒颤。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程大山站起身,透过破窗的缝隙观察着外面漆黑的山林,“这里是待不久的,天一亮就必须走。”
“去哪?”老马茫然问。
“往西。”程大山毫不犹豫,“穿过黑云寨后面的野人沟,那边山更深,林更密,据说还有几户逃荒的山民躲在那里,或许能暂时落脚。最重要的是,要彻底离开卧牛山的地界,离那口箱子越远越好!”
他拿出最后一点干粮——几块硬得硌牙的饼子,分成三份:“吃了,恢复体力。后半夜轮流守夜,我守第一班。”
饼子混着冷水艰难咽下,提供的热量微不足道,却勉强安抚了空瘪的胃袋和恐慌的情绪。
老马和覃青很快在极度的疲惫和紧张后沉沉睡去,即使睡梦中也不时惊悸抽搐。
程大山抱着砍柴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警惕地聆听着窗外的一切声响。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狼嚎……任何一丝异响都让他肌肉紧绷。
孤独和巨大的压力如同山般压来。他是主心骨,不能垮,不能慌。但看着身边两个依赖他的同伴,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这一次,他们失去了一切根基,真正成了丧家之犬,亡命于这深山大泽之中。前途没有任何光明可言,只有求生本能在驱动着脚步。
他摸了摸怀里,那枚从沉船官兵身上找到的、刻着菱形符号的青铜令牌还在。这玩意如今没了开锁的价值,却像是个不祥的纪念品,提醒着他这一路而来的诡异与危险。
还有那把从黑衣人尸体上缴获的、更好的钢刀,此刻正握在老马手里。而他自己,依旧握着这柄最初打造的、粗糙却陪他经历无数生死关头的砍柴刀。
刀口己经崩了几个缺口,沾着血和泥,却依旧锋利。
就像他们三人,破烂不堪,伤痕累累,被逼到了绝境,却依旧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山林间的轮廓开始清晰。
程大山叫醒了老马和覃青。两人睡眼惺忪,但看到程大山凝重的脸色,立刻清醒过来。
“该走了。”程大山低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处短暂容身的破庙,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再次汇入晨雾弥漫、危机西伏的深山老林之中。
亡命之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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