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乳,在林间缓慢流淌,遮蔽了远山,也模糊了来路。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中跋涉,不敢走任何 reizable (可辨认的)路径,只凭程大山对山势的模糊记忆和太阳升起的方向,向着西边艰难前行。
饥饿、疲惫和伤口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们的体力与意志。老马脸上的伤疤结了痂,却显得更加狰狞,他拄着钢刀当拐杖,每一步都喘着粗气。覃青几乎是被程大山半拖半拽着前行,书生孱弱的体质在亡命奔逃中暴露无遗,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那点可怜的干粮早己耗尽,水囊也快见了底。绝望的情绪如同这林间的雾气,越来越浓。
“大哥……歇……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老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呕吐出来。
程大山自己也到了极限,胳膊上的伤口因为不断用力而再次渗血,染红了简陋的包扎。他环顾西周,林木依旧茂密,看不到尽头。
“不能停!”他咬牙,声音嘶哑,“这里还不安全!必须找到水,找到吃的!”
他强迫自己振作,目光如同篦子般扫过周围的植被。突然,他眼睛微微一亮,指着不远处一丛挂着红色小果的灌木:“那是山捻子!能吃!老马,快去摘点!”
老马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干净,将那些拇指大小、色泽暗红的野果一把把撸下来,塞进嘴里,酸涩的汁液让他龇牙咧嘴,却多少缓解了烧心的饥饿感。
程大山也摘了一些,先塞给几乎虚脱的覃青,自己才吃了几颗。又找到一处岩壁渗水处,用叶子接了点浑浊的水,勉强润了润喉咙。
这点微不足道的补给给了他们一丝继续前进的气力。但程大山心中的焦虑丝毫未减。野果充饥不了太久,必须找到更稳定的食物来源和安全的栖身之所。
越往西走,地势越发荒僻,几乎看不到人迹。偶尔发现一两条疑似猎径,他们也不敢靠近。
日头逐渐升高,雾气散去,林间变得闷热。三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是在挪动。
就在覃青又一次差点晕倒,程大山也感到眼前阵阵发黑时,走在前面的老马忽然猛地停下脚步,鼻子使劲嗅了嗅。
“嗯?什么味道?”
程大山和覃青也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山林自然气息截然不同的味道——像是某种草木燃烧后留下的淡淡烟味!
有人?!
三人瞬间紧张起来,立刻匍匐在地,躲进茂密的灌木丛后,心脏狂跳,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程大山小心翼翼拨开枝叶,循着烟味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百米外,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竟然隐约升起一缕极其淡薄的、几乎看不清的青烟!
那里有人生火!
是敌是友?是搜捕他们的追兵,还是……
“悄悄摸过去看看。”程大山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果是那些黑衣人,我们绕道。如果是……山民或者猎户,或许……”
或许能讨点吃的,或许能打听点消息,甚至……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希望渺茫,但己是黑暗中的唯一光亮。
三人如同潜行的野兽,利用一切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缕青烟摸近。
越是靠近,那烟味越是明显,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一丝极轻微的、像是劈砍木柴的声响。
终于,他们潜行到山坳边缘,躲在一块巨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山坳底部,靠近岩壁的地方,竟然真的有一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用树枝和茅草搭成,低矮得几乎要趴着才能进去。窝棚门口,有一个用几块石头垒成的小小灶膛,里面的柴火早己熄灭,只余下一点灰烬和那缕残烟。
一个穿着破烂兽皮、头发胡须纠结如同野人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蹲在窝棚旁,用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费力地劈砍着一根粗大的枯树枝。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追兵,更像是一个离群索居、艰难求生的老猎人或者逃户。
程大山心中稍定,但依旧不敢大意。他示意老马和覃青原地等待,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声音放得很低,以免惊吓到对方:
“老人家……叨扰了。”
那劈砍树枝的老者动作猛地一顿,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老鹿,缓缓地、极其警惕地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被风霜刻满了皱纹、几乎看不出年纪的脸,皮肤黝黑粗糙,但一双眼睛却并未浑浊,反而透着一种长期在野外生存形成的锐利和警惕。他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程大山的脸,又扫过程大山身后隐约可见的老马和覃青,最后落在程大山手中那柄明显是武器的砍柴刀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或恐惧,只是沉默地、审视地盯着他们。
程大山尽量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慢慢将砍柴刀插回腰后,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恶意:“我们……我们是逃难的,迷路了,好几天没吃没喝……看到这里有烟,才冒昧过来……想讨碗水喝,讨口吃的……”
老者依旧沉默着,目光在他们破烂染血的衣衫和疲惫不堪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程大山几乎以为他会拒绝并驱赶他们时,他才用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开口,语调有些古怪,似乎很久没与人交谈了:
“逃难?从哪来?”
程大山心中飞快权衡,不敢透露黑云寨和箱子的事,只含糊道:“从东边来……那边……不太平,活不下去了……”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再次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覃青那副书生模样和老马脸上的新伤。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从窝棚角落里摸索出半个黑乎乎的、像是杂粮窝窝头的东西,又拿起一个破陶碗,从旁边一个接雨水的大木盆里舀了半碗水,递了过来。
东西少得可怜,甚至有些脏污。
但在程大山三人眼中,却无异于救命的仙丹甘露!
“谢谢!谢谢老人家!”程大山连忙接过,声音都有些哽咽。他将窝头掰成三份,和水一起分给老马和覃青。
三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点粗糙的食物吞下肚,又分喝了那碗浑浊却甘甜的水。虽然远远不够,却仿佛给即将枯竭的身体注入了一丝生机。
老者默默看着他们,等他们吃完,才又沙哑地开口,指了指山坳更深处的方向:“往那边走半天,有条暗河,有鱼。林子里有陷阱,别乱踩。”
他竟主动指点了生机!
程大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和酸楚,连忙躬身:“多谢老人家指点!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老者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重新拿起柴刀,继续劈砍那根枯枝,不再看他们,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程大山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这孤独的老者愿意给予一点帮助,却并不想与他们有更多牵扯。
他不再多言,再次郑重道谢,带着恢复了一点精神的老马和覃青,按照老者所指的方向,快步离去。
走出很远,回头望去,那处简陋的窝棚和那孤独的身影,早己被山林遮蔽,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温暖的幻梦。
但怀中那点食物带来的暖意和老者指引的方向,却真实不虚。
绝境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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