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的第三天，苏晚才发现，凌曜的状态比她在德国视频里看到的还要糟。
凌晨两点，她抱着刚整理好的文件往总裁办公室走。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只有总裁办公室门缝下漏出的光，说明他还在里面。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进来”，没什么力气。
推开门的瞬间，苏晚心里一紧。凌曜坐在办公桌后，面前堆得全是文件和报表，领带被随意扔在沙发上，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腕看着比之前瘦了一圈。最让她担心的是他的脸色——苍白里透着股不健康的灰，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整个人像根绷到极致的弦，稍微碰一下就会断。
“凌总，这是您要的科恩集团在欧洲的专利分析报告。”她把文件轻放在桌角，声音放得很柔，怕惊到他。
凌曜甚至没抬头，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手里的钢笔还在纸上飞快写着。苏晚瞥见他的手在轻轻抖，笔尖没控制好，在纸上划了道长长的墨痕。
她没立刻走，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时不时用手按太阳穴，呼吸有点急，眼神也散着，明显是累到极限了还在硬撑。
“还有事？”他终于抬头，眼神茫然，像是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苏晚轻轻摇头，转身出了办公室。但她没走远，而是去了楼下的员工厨房——之前加班时，她在这儿见过咖啡机，还知道柜子里藏着不同种类的咖啡豆。
十五分钟后，她端着个托盘再次敲办公室的门，没等回应就轻轻推了进去。
凌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这十几分钟里一动没动。
“凌总，”她柔声开口，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我煮了杯咖啡，您喝点提提神。”
凌曜这才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又移到茶几上的咖啡杯，眼神里带着点困惑，好像没弄明白怎么突然多了杯咖啡。
苏晚没多说，走过去把咖啡杯端到他桌前，放在杂乱的文件中间。深褐色的液体在白瓷杯里轻轻晃，浓郁的香气慢慢散开。
“这是苏门答腊的曼特宁，您上次跟李助理提过，说喜欢它的醇厚感。”她轻声解释，然后退到沙发边坐下，拿起自己带来的文件翻着，没再打扰他。
凌曜盯着那杯咖啡看了会儿，又看了眼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苏晚，最终还是伸出手，把杯子捧了起来。温热的触感从瓷杯传到掌心，居然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点。他轻轻抿了一口，熟悉的醇厚感在嘴里散开，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她记得他喝咖啡，总喜欢加半块方糖，不多不少。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办公室里特别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他喝咖啡的轻响。苏晚专注地看文件，遇到重点就用笔标注；凌曜喝完咖啡，又拿起笔继续工作，但动作明显慢了些，也平稳了些，不像刚才那样急着赶进度。
后来凌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办公室空调开得低，他又只穿了件衬衫。苏晚见状，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他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他肩上。
这个动作让凌曜停下了笔，他转头看向苏晚，眼里情绪很复杂，有惊讶，还有点说不出的柔软。
“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他声音还是哑，但没了之前的尖锐，多了点温度。
苏晚只是微微笑了笑，回到沙发上继续看文件，没接话。
又过了二十分钟，凌曜手里的钢笔突然滑落在桌上，在文件上蹭出一道墨痕。他疲惫地靠向椅背，闭上眼睛，呼吸又沉又重。
苏晚放下文件，走过去。她轻轻抽走他手里攥着的报表，把散乱的文件归拢好，紧急要处理的放一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凌少的心尖译 暂时不急的放另一边，还顺手把他刚才滑落的钢笔捡起来，放在文件最上面。
凌曜没阻止，就闭着眼任由她收拾。偶尔她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他能感觉到那点温热，心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安慰。
收拾完，苏晚站在他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绷得太紧，硬得像块石头。
凌曜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但没推开她。
她的手掌暖暖的，力道也刚好，隔着薄薄的衬衫，慢慢按压着他紧绷的肩颈肌肉。动作很专业，也很克制，没有半点越界的意思，纯粹是想帮他放松。
凌曜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紧绷的肌肉在她的按压下慢慢软了些。这是危机爆发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没去想股价、没去想泄密、没去想那些背叛他的人。
“够了。”过了会儿，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像是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失态。
苏晚立刻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够空间。
凌曜睁开眼，看向苏晚的目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凌氏总裁，只是个累到撑不住的普通人。
“谢谢。”他说，这两个字很轻，却比平时任何一句表扬都重。
苏晚轻轻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她走到茶几旁，端起自己那杯早就冷透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刚才光顾着给他煮，自己的都忘了喝。
“您该休息了，凌总。”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得养点精神。”
凌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肩上的西装外套滑了下来，苏晚赶紧伸手接住。
这时候两人离得很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里的倒影。凌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一刻的她记在心里。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终于开口。
“不用了，我公寓离这儿近，走路十分钟就到。”苏晚婉拒，把外套递还给他，“晚安，凌总。”
“晚安，苏晚。”
她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关门的瞬间，她看见凌曜还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空咖啡杯，眼神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苏晚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浅笑。她知道，今晚做的这些事，可能有点越界，超出了上下级的本分，但她不后悔。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有时候无声的陪伴，比说再多安慰的话都管用。
而办公室里，凌曜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着咖啡杯的边缘。杯子早就空了，但他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点温度，就像刚才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暖得刚好，也坚定得刚好。
他拿起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不用来接我了，今晚我在办公室睡。”
挂了电话，他把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正中间，又从抽屉里拿出条毛毯。躺在沙发上之前，他又看了眼那只白瓷杯，心里居然有点踏实。
在这个全是背叛和压力的日子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在他最难熬的时候，默默递一杯热咖啡，安安静静陪着他，不图什么，只是想让他好受点。
这种感觉，比任何一杯咖啡都暖，也比任何鼓励都让他有力量。
窗外的上海还亮着灯火，凌氏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凌曜终于闭上了眼睛，带着久违的平静，慢慢睡了过去——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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