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凌晨西点，凌曜独自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水狠狠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像要把整座城市掀翻。凌氏的股价昨天收盘又跌了百分之八，公司里辞职的人越来越多，连几个核心部门的主管都递了辞呈。
更糟的是，一小时前他收到消息——科恩集团说动了凌氏的两个大股东，现在持股比例正式超了百分之二十。这意味着，下周三的股东大会上，他们有权派代表进董事会，到时候想插手公司事务就名正言顺了。
他手里攥着份刚打印的文件，上面记着凌志远跟科恩集团接触的所有细节：哪次见面、在哪见的、转了多少钱，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像一把把刀子，把他对家族最后一点信任都割碎了。
凌曜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赶紧伸手扶住冰凉的玻璃才站稳。这七天，他平均每天睡不到三小时，体重掉了五公斤，胃也天天疼，医生开的药被他扔在抽屉最里面——他得保持清醒，哪怕这份清醒要靠胃痛和疲惫换。
窗外的城市在雨幕里糊成一片，就像凌氏的未来，看不清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转身走回办公桌前，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手指悬在苏晚的名字上。这几天他己经无数次这样了，每次都强迫自己把手机放下——现在是法兰克福的中午，她肯定在跟戴勒集团谈判，不能打扰她。
可这次，手指不听使唤，还是按了下去。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一声声响着，敲得他神经发紧。就在他想挂断的时候，屏幕亮了，苏晚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她坐在酒店房间里，身后的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堆着一摞文件。她妆容很精致，衣服也穿得得体，可凌曜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担忧——她肯定是看出自己状态不对了。
“凌总？”她的声音平静又温暖，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他周围的黑暗里。
凌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压力、疲惫、孤独，在这一刻全涌了上来，差点把他压垮。
“凌总，您还好吗？”苏晚的声音提高了点，身体往前凑了凑，好像想透过屏幕把他看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股东大会...定在下周三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他知道苏晚能懂。
屏幕那头的苏晚轻轻点头，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理解：“那我们得在这之前把局势转过来，还有时间。”
“科恩的持股己经超百分之二十了。”他说出这个事实时，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又闷又疼。
苏晚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问：“您需要我做什么？您说，我马上办。”
这句话很简单，却让凌曜的心猛地一缩。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打电话给她，根本不是要布置任务，也不是要听汇报——他就是需要她，单纯想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脸，确认她还在。
“你告诉我，”他的声音更哑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告诉我，我们能扛过这次难关，好不好？”
这话根本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凌曜从来不会示弱，不会怀疑，更不会跟人要安慰。可现在，他把所有的伪装都卸了，就像个走投无路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晚的眼神软了下来，她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看着屏幕里的他，好像在判断他现在到底有多难。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的那个项目吗？”她终于开口，声音稳得很，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当时对方设了好多语言陷阱，团队里所有人都觉得咱们输定了。是您跟我说，商场上最要紧的是看清楚局势的本质，别被表面的困难吓住。”
凌曜愣了愣，那段记忆己经有点远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现在的情况其实一样，”苏晚继续说，“科恩以为拿到技术、占了点股份就能赢，可他们忘了凌氏最核心的东西——是您的能力，还有那些愿意跟着您、相信您的人。这些东西，他们偷不走，也抢不走。”
她的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像有分量，砸在凌曜心上，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点。
凌曜缓缓坐下，把手机靠在桌上的文件夹上，屏幕里的苏晚好像就坐在他对面，离得很近。
“今天上午，我跟霍夫曼先生谈了两个小时。”苏晚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点，“他跟我说，他其实不是看好凌氏的技术，是佩服凌氏在危机里的那股韧劲。他说自己在商界混了六十年，见多了企业一遇到事就垮，凌氏能撑到现在，还能跟他们谈合作，让他特别意外。”
这个消息像一道微光，突然照亮了凌曜心里最黑的地方。
“他还说什么了？”他赶紧问，声音比刚才稳了不少。
苏晚的嘴角翘了翘，露出点笑：“他说，如果凌氏能扛过这次，戴勒不仅会继续跟咱们合作，还愿意考虑更深的战略联盟——不只是技术合作，还会在市场资源上帮咱们。”
这份承诺的分量，早就超过了商业价值。在所有人都背叛他、离开他的时候，一个国际巨头愿意相信他，这份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谢谢你，苏晚。”他说，这三个字里藏了太多东西，比任何时候都重。
苏晚轻轻摇头：“我就是做了我该做的。”
“不，”凌曜盯着屏幕里的她，眼神认真得很，“你做的，早就超过该做的了。”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了一会儿。但这次的安静一点都不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好像不用开口，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明天回国。”苏晚突然说，语气很肯定，“戴勒这边的初步协议己经谈好了，剩下的细节可以视频会议解决，不用我一首待在这儿。”
凌曜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可还是强迫自己说：“不用回来，德国那边也很重要，不能出岔子。”
“德国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有专门的人对接。”她的语气没商量的余地，“而且我觉得，现在总部更需要人，国际事务这边我熟，能帮您分担点。”
凌曜没再反对。他心里其实特别想让她回来，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助手，而是因为...他不敢再往下想，怕自己控制不住那点藏不住的心思。
“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让司机去机场接你。”他说。
苏晚点头，又轻声补了句：“在我回来之前，您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好好休息会儿，哪怕就睡几个小时。”她的眼神里全是担心，“凌氏需要的是清醒的您，不是硬撑到垮掉的您。您要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
换在以前，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他可能会生气。可现在，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
“好，我答应你。”他说。
挂了电话，凌曜没立刻回去工作。他走到沙发边躺下，拉过毛毯盖在身上。窗外的雨还在下，可他己经不觉得烦了，反而觉得那声音像催眠曲。
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全是苏晚的样子——她工作时认真的表情，聊起《小王子》时眼里的光，遇到困难时冷静的样子。在这个全是算计和背叛的世界里，只有她让他觉得踏实，不用防备。
凌曜终于承认了一个他一首逃避的事实：苏晚不只是他的助手，更是他心里的锚，是他在这场大风浪里唯一的避风港。
想通了这点，他没觉得脆弱，反而觉得有了新的力量。
睡着前，他轻轻说了句，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快点回来，晚晚。”
窗外的雨小了点，天快亮了。凌曜睡得很沉，这七天里，第一次没做噩梦。
而法兰克福的酒店里，苏晚正飞快地收拾行李，动作麻利得很。她知道，那个总是装作很坚强的男人，现在正等着她回去。这次，她不想再藏着自己的心意了——她要陪着他，一起把难关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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