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老宅的书房里，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厚重的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垂着，把外面的天光挡得一丝不剩，只有书桌上一盏古董台灯亮着，昏黄的光晕在宽大的红木桌面上投出一圈微弱的光，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屋里飘着陈年普洱的沉郁茶香，却压不住那股更沉重、更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凌曜坐在一把深棕色的檀木扶手椅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杆绷紧的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姑母凌明玉——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正慢条斯理地用茶夹夹起茶杯，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表演茶艺，可眼底的审视却藏都藏不住。二叔凌明德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手里盘着一对油光锃亮的核桃，“咕噜咕噜”的摩擦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响着，格外让人烦躁。
“阿曜，”凌明玉终于斟完茶，把一盏温热的白瓷茶杯推到凌曜面前，声音放得柔柔的，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试探，“最近看你气色不错，想来欧洲那个新能源项目进展得很顺利吧？我听下面人说，你身边那位苏翻译，帮了你不少忙，好几次关键谈判都是她在旁边协助。”
话题起得看似随意，像是长辈关心晚辈的工作，可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了靶心上——他们就是冲着苏晚来的。
凌曜伸出手，指尖碰了碰茶杯壁，感受着白瓷传来的微烫温度，却没端起来喝。“她是我的翻译，做好分内的事，是应该的。”他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既不否认，也不额外解释。
“分内职责？”凌明德突然哼笑一声，接过话头，手里的核桃盘得更响了些，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什么样的‘分内职责’，需要让一个翻译频繁参与核心战略会议？又是什么样的‘分内职责’，能让你破例带着她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甚至……为了她，不惜动用关系去敲打科讯那样的公司？”
他说着，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可眼底全是精明的算计：“阿曜，不是二叔多嘴。你年轻，精力旺盛，有时候难免会被一时的新鲜冲昏头。但你要清楚，凌家这艘船不是你一个人的，多少双眼睛盯着想找破绽？你这个掌舵人的身边，放一个来历不明、底细不清的女人，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凌氏的脸面往哪放？”
凌明玉轻轻叹了口气，姿态优雅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地接口：“是啊，阿曜。我们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更不是故意针对那位苏小姐。我们只是担心你，怕你被人蒙在鼓里。那位苏小姐，能力或许是有的，做事也还算利落，但家世背景实在太单薄了——父母是普通老师，家里没任何能帮上忙的人脉。这样的女人留在你身边，说句实在话，弊大于利。”
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凌曜脸上，语重心长的样子：“且不说她接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就算她是真心的，光是外界那些风言风语，就足够让凌氏的股价波动了。你是凌家的继承人，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不能只凭自己的喜好。”
话锋一转，她又提起了另一个人：“顾家的芊芊你还记得吧？凌少的心尖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凌少的心尖译最新章节随便看！就是顾副总那个侄女，刚从巴黎读完艺术管理回来。论学历、论样貌、论家世，哪一样不是顶尖的？顾家在能源领域的资源也丰富，她要是能留在你身边，对你的事业绝对是大有助益。顾家那边也有意跟我们联姻，这才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好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稳定下来，为凌家的未来多做打算了。”
“联姻？”凌曜终于抬起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冬天的冰片划过琉璃，带着刺骨的寒意，“姑母是觉得，凌氏现在的实力，己经需要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来巩固地位了？”
他说着，放下了那盏从未沾唇的茶，白瓷茶杯与红木桌面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的婚姻，不是一笔用来交换利益的生意。”凌曜缓缓抬起眼，目光像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凌明玉和凌明德，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更不是你们用来平衡家族利益、巩固自己权力的筹码。”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凌明德手里盘核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凌曜冷得吓人的脸色，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话来。
凌明玉脸上那副温和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了，眼角的细纹都绷了起来，染上一丝厉色：“阿曜！你怎么跟长辈说话？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你好，为整个凌家考量吗？那个苏晚，她到底凭什么？一个无根无基的普通翻译，她配站在你身边吗？”
“她凭的是她的专业，是她的能力，是她能在关键时刻帮我解决问题，所以她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凌曜首接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算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我凌曜用人，只看这个人有没有价值，能不能做事，从不在乎她的出身背景。这一点，过去不会变，现在不会变，将来也不会变。”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凌明玉和凌明德面前，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势。
“至于我的私人领域，谁能留在我身边，谁不能留在我身边，”凌曜的目光最后扫过两位脸色难看的家族长辈，语气降至冰点，像结了冰的湖面，“从来都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无人有权干涉。”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震惊又愤怒的反应，转身，径首朝着书房门口走去。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犹豫。
“阿曜！你给我站住！”凌明德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急怒，“你别糊涂！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跟整个家族作对，值得吗？”
凌曜的脚步在门前顿住了，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清晰而坚定：“值不值得，从来都只有我说了算。”
话音落下，他拉开门，外面明亮的天光瞬间涌入这间压抑的密室，照亮了屋里的尘埃。可下一秒，门又被他干脆利落地关上，光线被重新隔绝在外，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只有那两盏没人动过的普洱茶，在冰冷的桌面上，一点点失去温度，慢慢冷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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