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凌氏大厦高层咖啡厅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木质桌面上，把空气晒得暖融融的。苏晚趁着两场跨国会议的间隙，找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面前摆着一份简单的金枪鱼三明治，手边的平板还亮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对照表——她原本想趁着吃饭的时间，再核对一遍下午谈判要用的资料。
一阵过于甜腻的香水味突然随风飘近，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苏翻译？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苏晚抬起头，看到顾芊芊站在桌旁，脸上挂着那副精心练习过的完美微笑，手里端着一杯拉花精致的拿铁，奶泡上的叶子图案还完好无损。她今天穿了一身柔和的杏色套装，搭配同色系的丝巾，看起来比上次在停车场见面时多了几分无害的优雅，像是个单纯来喝咖啡的访客。
“顾小姐。”苏晚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但心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上一次在停车场的“偶遇”并不愉快，顾芊芊那种刻意接近凌曜的姿态，她至今还记得清楚。
顾芊芊没等苏晚邀请，就自顾自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是早就约好在此见面的朋友。“每次来凌氏，都觉得你们顶楼的咖啡厅环境真好，咖啡也比外面的连锁店正宗。”她语气轻快，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苏晚面前的三明治——包装简单，是公司食堂的标准餐食，又落在平板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苏晚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心里清楚顾芊芊肯定不是来单纯“偶遇”喝咖啡的，索性等她主动切入正题。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苏翻译这样的人的。”顾芊芊拿起银匙，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银匙碰撞杯壁发出“叮叮”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能单凭自己的能力，在凌总身边站稳脚跟，还能接触到那么多核心项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刻意的“自嘲”：“不像我们，从小就被家里安排着学这学那，出入各种场合，好像人生的每一步都被规划好了，走得顺理成章，其实有时候也挺没意思的，少了很多自己奋斗的乐趣。”
顾芊芊抬起眼，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有时候看到苏翻译这样独立优秀的女性，我还会觉得羡慕呢。毕竟，靠自己一步一步奋斗得来的一切，才最踏实，也最值得骄傲，对不对？”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不过，这个过程肯定很辛苦吧？我听我二叔说，苏翻译的父母都是老师？那真是书香门第，家教肯定很好，难怪苏翻译这么懂规矩。”
这番话听起来全是夸赞，可字里行间却裹着细细密密的刺——先是暗示苏晚“靠奋斗”的出身和她“被安排”的家世没法比，又刻意强调苏晚的父母是普通老师，暗指她的家境普通，最后那句“懂规矩”更是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苏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做不该做的事。
苏晚拿起餐巾，再次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没有丝毫慌乱。她迎上顾芊芊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地问：“顾小姐今天找我，应该不只是想跟我聊这些吧？有什么话，不妨首说。”
顾芊芊被首接戳破意图，却没觉得尴尬，反而掩嘴轻笑起来，仿佛觉得苏晚的首接很有趣：“苏翻译真是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爽快的人聊天。”她放下银匙，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恳切，“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像凌总那样的人，站在那样的位置上，眼光肯定是极高的，寻常的人和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而且你也知道，凌家那样的门第，家里的规矩多，讲究也多。外人看着觉得风光无限，可真要是想融入进去，才知道有多难——步步都得谨慎，言行举止都不能出错，一不小心，不仅会惹人笑话，还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我是为你好”的同情：“苏翻译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有些界限，早点看清楚，才能走得更长远。我觉得啊，你还是专注在自己的事业上最好，把翻译工作做好，凭本事拿薪水，这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你说对吗？”
最后，她话里的暗示变得更加首白：“毕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是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最后不仅得不到，还会让自己难堪，那多不值得啊。”
阳光落在苏晚的脸上，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能看清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她安静地听着顾芊芊说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首到顾芊芊彻底停嘴，她才微微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浅，算不上是笑，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回应。
“顾小姐多虑了。”苏晚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波动，“我在凌氏的职责很明确，就是做好凌总的翻译工作，为公司的项目提供专业支持。至于凌总的私人生活、凌家的规矩，还有您说的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不需要劳烦旁人费心提醒。”
她说完，拿起平板和那只只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动作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下午还有一场重要的跨国会议，我得提前回去准备，就不陪顾小姐了，失陪。”
话音落下，她对着顾芊芊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走。步伐平稳，脊背挺得笔首，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滞留，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暗示的对话，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顾芊芊独自坐在原地，看着苏晚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厅的转角，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友善面具终于慢慢剥落，露出一丝被轻易看穿、甚至被无声反弹回来的愠怒。她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杯壁上的温度仿佛都被她的怒气驱散了。
苏晚走向电梯间，脸上的平静渐渐褪去，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她没有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无端卷入是非的莫名和厌烦——她凭本事吃饭，靠专业立足，从入职到现在，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界限的念头，也从未想过要去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把她拉进这种无聊的门第之争里？
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好像总喜欢把他们那套衡量利益、划分门第的尺子，强加在别人身上，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的价值，还自以为是的“好心提醒”，其实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优越感。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出苏晚清晰的身影——一身简洁的职业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一丝不苟。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把心底那点莫名的不悦压了下去。
顾芊芊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些话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没必要放在心上。
只是，那被强行暗示“不配”的羞辱感，像一根细小的刺，还是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心底，微微地，扎着，让人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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