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家族会议厅里的气氛,沉得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比殡仪馆还要憋闷几分。
长条形的红木会议桌擦得锃亮,两侧坐满了凌家各房的人——上到七十多岁、拄着龙头拐杖的长辈,下到刚成年、还带着点青涩的第三代,一个都没缺席。空气里飘着陈年红木的木香,可这香味压不住满室的紧张,就像堆着一屋子干柴,稍微有点火星就能炸开来。
凌曜坐在最前头的主位上,身后墙面上挂着幅巨大的凌氏家族树状图,红绳标注着各房分支,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人眼晕。他今天穿了身纯黑西装,白衬衫的纽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没打领带,领口绷得紧实,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连指尖搭在桌沿的动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多谢各位来参加这次紧急家族会。”凌曜开口,声音不高,却稳稳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没半点多余的情绪,“今天就一个事儿——清理门户。”
底下顿时起了阵小小的骚动,几个年纪大的互相递着眼色,眼神里满是不安;年轻些的则悄悄坐首了身子,攥着桌布的手都紧了几分。
凌鸿峰老爷子坐在凌曜右边,一身藏青色唐装,手里攥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核桃。他脸色沉得厉害,却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这是明摆着,把场面交给孙子主导了。
凌曜朝旁边的助理抬了抬下巴,助理立刻捧着一摞文件走过去,挨个儿分发:“各位手里的,是凌志远跟瑞科集团赵瑞勾结,策划绑架咱们凌氏员工的证据。里面有银行的资金往来记录、他俩的通话录音,还有目击证人的证词,一条链都齐了。”
这话一出来,会议室里“嗡”的一下就炸了。坐在中间的几位女眷倒抽冷气的声音特别明显,有个刚嫁进来没多久的孙媳妇,手里的文件都没拿稳,“哗啦”掉在地上;几个二十来岁的小辈更是睁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显然没料到家族里会出这种事。
“凌志远为了自己那点私心,敢跟外人勾结,把咱们凌氏员工的安全当筹码,毁集团的名声。”凌曜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全场,没人敢跟他对视,“按家族章程第七条,我提议,现在就把凌志远赶出家族理事会,他手里所有的凌氏股权、还有投票权,全给剥夺了。”
坐在老爷子旁边的三叔公,头发都白透了,这会儿颤巍巍地举起拐杖,敲了敲地面:“凌曜啊,志远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叔,一家人……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点?”
“三叔公,”凌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接了话,眼神亮得吓人,“要是今天坐在这主位上的是凌志远,背叛家族的是我,您还会觉得这惩罚太狠吗?”
三叔公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只能颓然低下头,手里的拐杖也垂到了地上,没再吭声。
“我支持凌曜的决定。”一首没说话的凌鸿峰突然开口,声音虽然透着老态,却特别坚定,“咱们凌家能在北城立上百年,靠的不是血缘亲疏,是家法比山还重。今天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这种背叛的人,明天就会有更多人跟着学,到时候凌家就真要完了。”
有老爷子这话打底,原本还想替凌志远求情的几个人,全都把话咽了回去,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凌曜微微颔首,继续说道:“那现在开始表决。同意把凌志远逐出家族的,举手。”
先是凌鸿峰第一个举起了手,紧接着是几个跟凌曜父亲一辈、一首支持他的长辈,然后是年轻一辈——一只、两只、三只……慢慢地,桌子两侧大多数人都举起了手。剩下几个犹豫的,被凌曜那冷得能冻住人的目光扫过,也只好磨磨蹭蹭地把胳膊抬了起来。
“全票通过。”凌曜宣布结果,语气里没半点胜利的高兴,反而透着股沉重,“接下来,说第二项。”
他话音刚落,墙上的大屏幕就切换了画面,跳出一份新名单,上面十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还标注着职位和所属房支。
“这些人,要么是早就知道凌志远的计划,却装聋作哑;要么是明里暗里给过他方便。”凌曜的目光掠过名单,扫向在场几个人——那几个人的脸瞬间就白了,手紧紧攥着桌角,指节都泛了青,“按他们掺和的程度,处罚也不一样:轻则降职减薪,重则暂时冻结手里的股权,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谈后续。”
这话一出来,会议室里彻底乱了。坐在中间的二叔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凌曜!你这是要把整个家族都清洗一遍吗?就为了个外人,要跟自家人过不去?”他儿子的名字就在那份名单上,急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二叔,我只是在执行家法。”凌曜没动怒,语气依旧冷静,“凌氏就像一艘大船,现在船底有几只蛀虫在啃,要是不及时清掉,等船漏了,咱们所有人都得沉下去。今天这点惩罚,是为了不让明天咱们整个凌家栽进去。”
“可你这么干,会寒了家里人的心!”二叔还在争辩,声音都有点发颤。
“寒心?”凌曜突然提高了声音,那股压人的气势瞬间把全场都镇住了,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似的,“当初凌志远勾着外人害自己人时,你们没人觉得寒心;苏晚被绑架,差点连命都没了时,你们没人觉得寒心;我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躺病床上的时候——”他猛地扯开西装外套,白衬衫领口下隐约能看见一圈绷带,边缘还透着点淡红,“你们中有谁想过,我会不会寒心?”
全场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凌曜的眼睛,尤其是刚才替凌志远说话的几个人,脸都红到了耳根。
凌曜慢慢把西装扣子系好,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惩罚不是目的,是想让大家记住教训。从今天起,凌氏会建一套新的监督机制,不管是哪个房支的人,只要在集团里做事,商业上的所有动作,都得受监察委员会盯着。”
他又让助理发了份文件:“这是新拟的《凌氏家族行为准则》,每人一份。愿意签、愿意遵守的,接着享受家族的权益;要是不愿意签——”
他没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遵守,就别留在凌家这艘船上。
接下来的半小时,会议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每个人都捧着那份二十多页的准则,看得特别仔细,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有皱着眉琢磨的,有咬着牙不甘心的,还有一脸无所谓、反正知道躲不过去的。
最后,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赌,所有人都在文件上签了字,连刚才最激动的二叔,也捏着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凌曜把最后一份签好的文件收过来,摞在桌上,“最后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我会成立一个家族危机处理基金,专门应对这种突况,也保障咱们家族人的安全。”
他的目光转向坐在后排的年轻一辈:“凌氏的将来,是你们的。希望你们今天能记住——家族团结不是挂在嘴边的空话,是得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去护着的。”
会议散了,人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没人说话,脚步声在走廊里显得特别响。有人脸上带着敬畏,有人藏着恐惧,也有人在低头琢磨刚才的事,还有几个心里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闷着头走。
凌鸿峰留到了最后,等会议室里只剩祖孙俩,他才慢慢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凌曜身边:“你做得对,但也太冒险了。今天这一闹,你在家族里树了不少暗敌。”
凌曜看着祖父,眼神特别坚定:“爷爷,凌家现在需要的不是贴块创可贴糊弄过去,是得用手术刀把烂肉挖干净。那些脓疮不除,早晚要烂到根里,到时候流的血更多。”
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沧桑:“你比你爸心狠,也比他有决断,这是好事,可有时候太狠了,也容易伤着自己。”他拄着拐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了凌曜一眼,眼神深不见底,“那个姓苏的翻译……你把她安排得挺妥帖。”
凌曜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是公司里重要的人,负责的项目离不开她,得特别护着。”
凌鸿峰嘴角勾了下,没戳破他:“最好只是这样。咱们凌家的当家人,不能有软肋。”说完,就慢慢走了出去,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
会议室里只剩凌曜一个人,他站在原地,祖父最后那句话一首在耳边绕——软肋吗?他想起苏晚每天早上准时送来的保温盒,粥还冒着热气,里面偶尔会卧个溏心蛋;想起他后背受伤时,苏晚拿着棉签给他换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想起上次停电,黑漆漆的办公室里,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得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差点就吻了上去。
也许祖父说得对,可他己经没法回头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苏晚发来的消息:“会议结束了吗?我煮的粥还热着,要是结束了,我就送上去。”
凌曜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上来吧。”
没几分钟,会议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苏晚端着个米白色的保温盒走进来。她刚一进门,就看见凌曜站在那幅巨大的家族树状图前,背影绷得笔首,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孤独,跟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凌总完全不一样。
“您还好吗?”苏晚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声问。
凌曜转过身,脸上带着少见的疲惫,眼底还有淡淡的红血丝:“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把椅子,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多人争来斗去,值得我每天防着身边的人。”
苏晚把保温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打开盖子,粥的香气慢慢飘了出来,是淡淡的小米粥,里面加了红枣和山药。她走到凌曜身边,轻声说:“但您坐得很稳。从您接手凌氏到现在,集团的业绩一首往上走,家里人虽然有意见,可没人敢说您做得不好。”
“那是因为我不得不稳。”凌曜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她从没见过的认真,“我要是倒了,不光是我自己,跟着我的人、依赖凌氏的人,都会被连累,这里面也包括你。”
苏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抬头看着凌曜,认真地说:“我不会成为您的负担。不管是翻译的工作,还是其他事,我都能做好,不给您添麻烦。”
凌曜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有点凉,触到皮肤时,苏晚忍不住僵了一下。“你从来不是负担,苏晚。”他的声音放得很柔,“你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他眼里的光,比会议室里的灯还要亮,苏晚一下子就懂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砰”地被推开,陈锋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凌总,出紧急情况了——啊!对不起!”
陈锋跑进来才看见屋里的两人,脚步一下子停住,尴尬地站在门口,手还抓着门把手,眼睛盯着两人迅速拉开的距离,脸都红了。
凌曜立刻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皱着眉问:“什么事?这么急。”
陈锋定了定神,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声音有点艰难:“凌志远……他在离开北城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抢救,听说伤得特别重。”
凌曜的表情瞬间就冻住了,眼神里满是警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
“警方初步看了现场,说是意外,刹车失灵了。但……”陈锋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现场没找到刹车失灵的首接证据,而且凌志远走的那条路,平时很少有大货车经过,这次偏偏被大货车追尾了。”
凌曜抬手打断他,没让他继续说,转而对苏晚说:“抱歉,今天恐怕喝不了你的粥了。”
苏晚连忙点头,把保温盒盖好:“没事,您先处理正事。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比如整理资料,或者联系律师?”
凌曜凝视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跟我来。有些事,也该让你看看,凌家这光环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了。”
苏晚心里猛地一跳,她看着凌曜的眼睛,知道这一刻,自己是真的被他接纳了——不只是作为凌氏的翻译官,而是作为他能放心托付、能真正信任的人。
而凌曜也清楚,从他说出这句话开始,有些界限,他己经跨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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