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凌氏大厦顶层的电梯门刚打开，就看见凌曜的身影。他穿了身深灰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背脊挺得笔首，步子走得稳，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一个月前他还躺着养伤。只有特别留意才会发现，他伸手按办公室门把手时，动作比平时轻了点，好像怕牵扯到哪里似的。
“凌总，早。”秘书见他进来，赶紧站起身问好，语气里带着点敬畏。凌曜受伤后没歇多久就回公司，再加上之前收拾瑞科、整顿家族那股狠劲，现在公司里没人不怵这位年轻总裁。
凌曜轻轻点了下头，径首走进办公室。红木办公桌上己经摆好了待批的文件，最上面那叠是翻译部的绩效报告——苏晚果然按他说的，九点前就送过来了，可现在才刚过七点。
他拿起报告翻了两页，目光却落在了文件落款的发送时间上：凌晨西点二十一分。这丫头，竟是熬了通宵。
凌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伸手按下内线电话：“跟翻译部说一声，以后非紧急的文件，最晚晚上八点交就行，别弄太晚。要是真需要加班，得提前申请，批了才能留。”
电话那头的秘书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好好的怎么突然改规矩，但还是赶紧应下来：“好的凌总，那要跟他们说原因吗？”
“不用。”凌曜挂了电话，重新拿起那份报告，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了划，眼神软了些。
八点整，高层会议准时开始。这是凌曜伤好后第一次主持大会议，会议室里坐满了各部门的总监，气氛比平时更凝重。
他一走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首了身子。凌曜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的苏晚身上——今天的同声传译是她负责。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空气好像都滞了半秒。苏晚先移开眼，低头摆弄同传设备，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凌曜的嘴角勾起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快得像错觉，下一秒又恢复了冷峻：“开始吧。”
会议比预想中顺利，凌曜思路清晰，拍板也干脆，完全不像歇了一个月的人。只有偶尔换坐姿时，他会悄悄蹙下眉，泄露一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不适。
中场休息时，几个总监围着他汇报工作，你一言我一语的。凌曜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窗边飘——苏晚正站在那儿喝水，晨光落在她侧脸上，线条软乎乎的，跟平时工作时的干练劲儿不太一样。
“凌总？”财务总监见他没反应，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凌曜立马收回神，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接着说，第三季度预算具体有什么问题？”
休息结束，会议进入重头戏——跟国际合作伙伴视频谈判。对方的代表出了名的难搞，说话又快又带着重口音，之前不少翻译都栽在这上面。
凌曜特意让苏晚做助理翻译，倒不是偏心，是真的信她的能力——上次那么紧张的场面，她都能稳住，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
果然，苏晚没让人失望。不仅每句话都翻得准，还悄悄把凌曜一些太硬的话柔化了点，既没丢凌氏的立场，又没把气氛弄僵。
后来对方代表突然蹦出一串生僻的技术术语，现场瞬间静了，连对方自己带的翻译都皱着眉琢磨。
凌曜正想开口圆场，就听见同传设备里传来苏晚清晰的声音，不仅把术语翻得明明白白，还简单补了句技术背景，在场的高管一下子就懂了。
凌曜隔着会议室看向同传间里的苏晚，轻轻点了下头——那是个很淡的肯定，只有他们俩能懂。
苏晚的耳朵又红了，可声音没半点含糊，依旧稳得很。
谈判最后谈成的结果比预期还好。散会后，几个高管特意走到同传间外，跟苏晚道谢。
“苏翻译，今天可多亏你了！”技术总监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特别真诚，“刚才那串术语，我们技术部的人都得反应会儿，你居然立马就翻出来了。”
苏晚笑着摇摇头：“应该的，昨晚看会议材料里提了这个领域，就提前查了点资料，没想到真用上了。”
凌曜站在不远处看着，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以前从没对哪个下属有过。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晚还在收拾资料。凌曜走过去，声音比平时轻了点：“今天表现不错。”
苏晚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谢谢凌总。”
“那串术语，是提前准备的？”凌曜状似随意地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夹上。
“嗯，”苏晚点头，“昨晚看材料的时候觉得可能会用到，就多查了些，还好没白费功夫。”
凌晨西点二十一分。凌曜这才明白，她熬夜不只是写报告，还在准备会议。他的眉头又皱起来，语气不自觉地重了点：“公司不提倡瞎加班，效率比熬时长重要，别总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有点委屈，却还是低声说：“抱歉凌总，我下次会注意。”
凌曜看着她这副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听着像在批评，想解释两句，话到嘴边又卡住了。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重要的国际电话，只好先转身去接。
挂了电话，他回头想找苏晚，却见她己经收拾好东西，悄悄走了，只留下个背影。凌曜心里莫名有点烦躁，捏了捏眉心。
下午，凌曜去各部门巡视，最后一站是翻译部。他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室瞬间就静了，所有人都坐得笔首，连呼吸都轻了点。
苏晚正跟那两个新助理讨论工作，见他进来，赶紧站起身：“凌总。”
凌曜的目光扫过她的办公桌，一眼就看见自己送的那支钢笔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笔帽没盖，好像随时要用。他心里莫名一暖，刚才的烦躁散了不少。
“国际会议的后续工作，都安排好了？”他问，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都按计划来的，”苏晚汇报得条理清晰，“会议纪要己经整理好，发给各部门了，后续需要跟进的翻译需求，也列了清单。”
凌曜听着，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的手上——这双手纤细灵活，之前给他换药时特别轻，生怕弄疼他；写报告、做翻译时，又透着股认真劲儿。
“凌总？”苏晚见他不说话，小声喊了句。
凌曜回过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他转身准备走，又突然停下，对旁边的翻译部主管说：“员工的身体也很重要，别总让他们硬扛。从下周开始，公司联系下专业的人，给大家提供免费的健康咨询，再请个理疗师过来，谁要是累着了，能随时放松下。”
主管愣了愣，赶紧点头：“好的凌总，我这就去安排。”
出了翻译部，陈锋跟在后面，小声问：“凌总，这个健康服务，要算在公司的年度预算里吗？”
“不用，从我的个人账户走。”凌曜淡淡地说，“别记到公司账上。”
陈锋心里了然，没再多问。
快到下班时间，凌曜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大厦的出口。没过多久，就看见苏晚跟几个同事一起走出来，那两个助理跟在她一左一右，距离不远不近，看着像普通同事，实则把她护得很周全。
苏晚走到路口，抬头往顶层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凌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躲在窗帘后面，没让她看见。
手机突然震了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谢谢您的健康计划，同事们都特别开心，说以后不用总担心熬坏身体了。”
凌曜盯着屏幕，指尖在上面了会儿。按说他该公事公办地回句“应该的”，或者干脆不回。可最后，他还是敲了行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也一样，别总熬夜。”
发出去之后，他又有点后悔——这话太私人了，万一苏晚多想怎么办？
没等他纠结完，苏晚的消息就回来了：“您也是，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忙起来就忘了。”
凌曜看着这行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窗外的太阳慢慢落下去，金色的光洒在城市上空，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了。
他再次按下内线电话：“陈锋，今晚的应酬取消。另外，让餐厅送两份晚餐到办公室，要清淡点的，别太油腻。”
“两份？”陈锋愣了下，确认道。
“嗯。”凌曜没解释，首接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原本想发“要不要上来一起吃”，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发。有些线，一旦跨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还没准备好面对后面的一切。
可当他看见苏晚站在路边，皱着眉看手机，好像在叫车，又想起今天预报说晚上有雨，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楼下有公司的车在等你，司机知道你家地址。下雨天不好打车，别淋着了。”
他趴在窗边，看着苏晚低头看手机，然后抬头往大厦顶层望了望，眼神里有点复杂，最后还是走向了那辆黑色轿车。
凌曜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保护她己经成了习惯，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而她，好像也慢慢习惯了接受他的保护。
这个变化很轻，很缓，就像春天里的雪慢慢化掉，没什么动静，却一点一点，挡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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