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警攥着林珊珊的胳膊往外走时，
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磕出凌乱的响。鞋跟是三厘米的细跟，
还是出事前专门找人定做的，
说是 “上镜显得脚踝更细”。可此刻那鞋跟像生了锈，
每一步都趔趄，
最后干脆崴了一下，
整个人往前扑 —— 法警没松劲，
铁钳似的胳膊架着她，
让她不至于摔倒，
却也没给半分缓冲。
法院门口的台阶下，
警车的引擎早就热着，
蓝红色的灯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风卷着碎雨丝刮过来，
林珊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还穿着开庭时那套白色西装套裙，
是奢侈品牌的早春款，
面料挺括，
却不抗冻。的脚踝上，
那只曾价值六位数的钻石脚链还戴着，
链扣松了，
随着她的动作在脚踝上滑来滑去，
像条冰凉的蛇。
“头低点。” 法警在她耳边低声说。
林珊珊没动。她的视线越过围在警戒线外的人群，
落在那些举着手机的手上。镜头像无数只眼睛，
密密麻麻地盯着她，
闪光灯在雨雾里炸开，
刺得她眼睛发酸。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
自己也是这样被镜头围着，
不过那时她站在品牌发布会的台上，
穿着高定礼服，
手里举着香槟，
对着镜头笑靥如花。助理在台下低声提醒：“珊姐，
左边第三个镜头是首播，
注意表情。”
“看她那脸，
妆都花了，
还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呢？” 人群里有人喊。
“脚上还戴那么贵的链子，
坐牢也想带着？”
“听说她把人家推下楼梯的时候，
可比现在横多了！”
污言秽语像冰雹似的砸过来。林珊珊的嘴唇哆嗦着，
想说什么，
却被法警猛地按了一下后颈 —— 那力道不轻，
带着警告的意味。她踉跄着被推到警车旁，
车门 “哐当” 一声被拉开，
一股混合着汽油和消毒水的味道涌出来。
“进去。”
她弯腰时，
西装裙摆被车门夹了一下，
扯出一道细缝。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开庭前特意让阿姨熨烫了三次。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拽，
却被法警按住了肩膀，
硬生生塞进了后座。
车座是塑料的，
凉得像冰。她刚坐稳，
车门就从外面锁死，
“咔嗒” 一声，
像棺材盖合上的声音。隔着茶色玻璃，
她看见人群还在往前涌，
有人举着写着 “恶有恶报” 的牌子，
有人在放手机里的鞭炮声，
震耳欲聋。
雨突然下大了，
砸在车窗上，
噼啪作响。林珊珊把脸贴在玻璃上，
水汽模糊了她的倒影。她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脸：眼线晕了，
顺着脸颊往下淌，
像两道黑泪；口红被擦掉了大半，
露出苍白起皮的嘴唇；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被风吹得乱糟糟，
粘在汗湿的额头上。
这就是她吗？那个曾经在首播间里说 “我就算不工作，
这辈子也花不完” 的林珊珊？那个因为粉丝送的礼物不够贵重，
就冷笑着说 “穷鬼别来沾边” 的林珊珊？
警车突然动了，
猛地往前一冲，
林珊珊的头撞在椅背上，
疼得她闷哼一声。她看见窗外的人群在后退，
那些举着的手机、晃动的牌子、愤怒的脸，
都渐渐变小。然后，
车拐了个弯，
法院的大门消失在视线里，
只剩下灰蒙蒙的天和不断往后退的街景。
后座的空间很小，
她蜷缩着腿，
脚踝上的钻石链还在晃。她忽然想起那个被她推下楼梯的女孩 ——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助理提过的，
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因为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她的礼服上，
就被她堵在消防通道里。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够你一个月工资吗？”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好像还推了那女孩一把，
用的就是戴钻戒的手。
警笛声突然尖锐起来，
刺破雨幕。林珊珊捂住耳朵，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不是因为害怕，
也不是因为后悔，
而是因为她忽然发现，
自己脚上那只钻石脚链，
在警车里昏暗的光线下，
居然一点都不亮了。
就像她这半生，
看起来璀璨夺目，
其实早就蛀空了心，
一戳就碎。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把整个世界都淋得透湿。林珊珊把脸埋在膝盖里，
第一次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 不是香水味，
不是高级面料的味道，
是汗味，
是眼泪的咸味，
是一种叫做 “咎由自取” 的味道。
警车继续往前开，
朝着看守所的方向，
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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