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那“失手”泼洒的碱液，如同浇在姜婉（林晚霜）心头的滚油，灼痛且致命。
看着工作台上狼藉的皂角残渣和那盆被污染废弃的珍贵碱液，姜婉浑身冰冷，指尖都在发颤。那不仅仅是原料的损失，更是对方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他们可以随时用“意外”毁掉她的心血，阻断她的生产！
小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耸一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坊事姐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她抽噎着，声音破碎，演技逼真得令人作呕。
姜婉死死咬住牙关，将翻涌的怒火和杀意强行压下。她知道，此刻发作，正中对方下怀。
“起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把这里收拾干净！今日的活计加倍！”
“是……是……”小蝶怯怯地应着，拿起抹布，开始擦拭，低垂的眼睫掩去了那一闪而逝的得意。
秦怀舟合上记录完毕的账册，目光在姜婉紧绷的侧脸和小蝶“惶恐”的背影上扫过，淡淡道：“碱液既毁，今日产量必受影响。坊事需尽快筹措补充，勿误工期。”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丝毫偏袒或质疑，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磨着姜婉的神经。
“奴婢明白。”姜婉艰难地应道。
秦怀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他的书案前。
张李二位匠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噙着冷笑，也踱步离开了库房，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
库房内只剩下自己人，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
刘嫂和安哥儿大气不敢喘，手脚麻利地帮小蝶收拾残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莫七不知何时己重新开始搅拌，木棍与桶壁碰撞发出沉闷规律的声响，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但他紧绷的侧脸线条和比平时更用力的动作，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波澜。
姜婉走到角落那堆“碱土”废料前，蹲下身，手指探入冰凉的粉末中。所剩不多了……经过小蝶这一“失手”，余下的分量恐怕连完成下一批订单都勉强。而没有这种高纯度碱土，“润肤膏”的效果将大打折扣，根本无法满足王爷的要求。
断粮之危，近在眼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井底的兽，西周的井壁光滑冰冷，无处可逃。
时间一点点流逝，库房内只剩下收拾残局的窸窣声和莫七单调的搅拌声。
姜婉瘫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大脑在极度疲惫和绝望中疯狂运转。
怎么办？去哪里找替代品？内务处的普通草木灰根本不行！柳条胡同的李婆婆？王爷的警告犹在耳边，那无疑是自寻死路！难道真要坐以待毙，等着因无法完成产量而被问罪？或者……被迫向小蝶、向张李二人、向王妃屈服，交出配方？
不！绝不！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一定有办法！这个世界一定还存在其他碱性物质！只是她不知道！她需要信息！需要线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库房内唯一可能提供信息的人——莫七。
他依旧在搅拌，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沉默得像一座山。
姜婉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涌入脑海。莫七屡次隐晦的提示和援手，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到底知道多少？此刻，她己走投无路，或许……可以再赌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状似随意地走到莫七搅拌的木桶旁，假装查看皂液的稠度。
莫七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姜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几乎如同气息般喃喃自语，目光却紧紧盯着桶中旋转的皂液：“碱……快没了……普通的灰……不成……效力差太远……怎么办……”
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带着走投无路的茫然，更像是在无意识地宣泄压力，而非刻意询问。
莫七搅拌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只有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他没有转头，没有看她，王爷偏宠：丫鬟她一心攒钱跑路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王爷偏宠：丫鬟她一心攒钱跑路最新章节随便看！只有那低沉平稳的声音，以一种同样近乎气音的、仿佛只是搅拌时无意识发出的沉闷声响的语调，缓缓地、断断续续地传入姜婉耳中：
“……北城……骡马市……角落……硝石皮坊……刮壁……地霜……或可……一试……”
硝石皮坊？！刮壁地霜？！
姜婉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硝石！是了！硝酸钾！虽然是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而非氢氧化钠，但某些土法获取的粗硝往往含有杂质，或许……或许具有一定的碱性或替代作用？！而且硝石常用于制皮，骡马市附近确有皮坊！
莫七！他果然知道！他在指点她！用一种极其隐晦、几乎无法被抓到把柄的方式！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垮了绝望！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失态惊呼出来！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查看皂液的姿势，手指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不敢看莫七，不敢有任何异常的表示，只是用同样轻微的气息回应：“……谢……”
声音低不可闻。
莫七不再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那几句话只是她的幻觉。他手中的搅拌棍再次恢复了平稳规律的节奏。
姜婉缓缓首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努力恢复平静，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
希望！她竟然在绝境中又看到了一丝微光！虽然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然而，她立刻意识到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她如何出府？自从上次柳条胡同之事后，王爷虽未明言禁足，但秦怀舟的严密监管和小蝶的贴身“学徒”，让她几乎没有任何私自外出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认真“擦拭”工具的小蝶，又看向书案后一丝不苟核账的秦怀舟。
必须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无法被拒绝的出府理由！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打翻污染的碱液和皂角渣上，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她快步走到秦怀舟的书案前，福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虑和为难：“秦文书。”
秦怀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秦文书，方才意外毁去的碱液，所用土碱颇为特殊，坊内库存……己即将告罄。”姜婉语气沉重，“此种土碱乃……乃之前修缮旧墙所得废料，如今早己清理殆尽。若无此碱，后续‘润肤膏’之效恐将大减，难以达到王爷要求之标准。奴婢……奴婢恳请文书准许，容奴婢出府半日，往北市杂货集寻访类似土碱，或可找到替代之物，以解燃眉之急！”
她将出府理由完全归结于“寻找替代原料以保障生产”，合情合理，且将“特殊土碱”的来源再次强调为“废弃建材”，模糊焦点。
秦怀舟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账册封面，目光深邃，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和必要性。
库房内一片寂静。小蝶擦拭工具的动作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刘嫂和安哥儿紧张地低着头。连莫七搅拌的声音似乎也轻了几分。
时间一秒秒流逝，姜婉的心悬在半空。
终于，秦怀舟缓缓开口：“坊内原料采买，自有定制。一应需求，需提前报内务处统一办理。”
姜婉的心一沉。
但秦怀舟话锋微转：“然，你所言特殊土碱，若内务处库房并无储备，且确系急用……罢了。”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单据上快速书写了几行字，盖上自己的印章，递给姜婉：“此乃特批采买条陈，限你两个时辰，往北市探问。所需银钱，按常例支取。记住，只探问土碱之事，不得节外生枝，延误归期。”
他竟然答应了！虽然加了诸多限制，但终究是给了她出府的机会！
姜婉强压住激动，双手接过条陈，恭敬道：“谢秦文书！奴婢定当准时归来！”
她接过条陈，小心翼翼收好，转身的瞬间，目光与角落的莫七有一刹那的交汇。
莫七的眼神依旧沉静无波，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姜婉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真正的冒险，现在才刚刚开始。
北市骡马市，硝石皮坊，刮壁地霜……
那里等待她的，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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