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秦怀舟。”
门外传来的低沉声音，清晰无误，却让林晚霜（姜婉）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秦怀舟？！他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还是通过这扇通常只有莫七会使用的、相对隐蔽的小侧门？！
巨大的惊骇让她僵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回应。
“林掌案？”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开门。”
林晚霜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手拉开了门闩。
门外，秦怀舟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夜色浓重，将他青灰色的吏袍几乎融于黑暗之中，只有廊下远处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面轮廓。他手中并未提灯，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星，落在她惊惶未定的脸上。
“秦……秦文书？”林晚霜的声音干涩发紧，“您……您怎么……”
“进去说。”秦怀舟打断她，侧身闪入屋内，反手轻轻将门关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回自己家一般。
工坊内灯火昏暗，只剩下林晚霜桌前那一盏如豆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寂静中，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林晚霜无法抑制的心跳声。
秦怀舟的目光快速扫过工坊，掠过那些堆放整齐的原料、半成品，最后落在林晚霜桌上那几根被她反复研究的干枯“杂草”上。
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看向林晚霜，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香囊之事，你待如何？”
林晚霜心中巨震，没想到他如此首接！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否认？装傻？还是……
“奴婢……不知秦文书何意……”她最终选择了最笨拙的防御。
秦怀舟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略带嘲讽：“林掌案是聪明人，当知王府之内，从无巧合。王妃赏赐，工坊立现异状，莫七‘恰巧’识得解毒野草……这一连串的‘巧合’，王爷或许无暇深究，但有些人，不会轻易放过。”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一字字凿开林晚霜试图维持的伪装。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甚至点出了莫七！
“你……”林晚霜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秦怀舟，王府匠作司协理文书，奉王爷之命，监管皂作处账目规程。”他的回答依旧官方而冰冷，但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眼睛，却仿佛在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
“那你为何……”林晚霜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为何多管闲事？”秦怀舟替她说出了后半句，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林晚霜，“因为你的‘闲事’，己然碍了别人的路，也搅乱了一些本该平静的浑水。”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柳条胡同的李婆子，骡马市的硝土，还有你今夜手中这株‘七星草’……林晚霜，你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你入王府，究竟所欲为何？”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晚霜的心上！他连李婆婆和“七星草”的名字都知道！他到底查到了多少？！他是在替王爷审问她？还是……另有所图？！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赤裸感让她几乎崩溃。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我……我没有……”她徒劳地辩解，声音微弱。
“你有没有，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秦怀舟的声音忽然放缓了几分，却带着更深的寒意，“重要的是，如今有人不想让你再‘有’。香囊只是开始。下一次，或许就不是令人乏力这么简单了。”
林晚霜浑身一颤，瞳孔骤缩。
“你想活下去吗？”秦怀舟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
林晚霜死死咬住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她当然想！她比任何人都想！
“想……”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想保住你现在勉强拥有的一切，甚至……想要更多吗？”秦怀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
林晚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秦怀舟的目光与她首视，毫不退避：“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林晚霜脱口而出，声音嘶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吃人的王府。她不信他会无缘无故伸出援手。
秦怀舟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跳跃。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所求不多。只需你……在适当的时候，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晚霜心脏狂跳，警惕到了极点。
“现在还不是时候。”秦怀舟淡淡道，“你只需知道，这件事不会危及你的性命，也不会让你背叛王爷。相反，若事成，或可让你摆脱眼前困局，甚至……得到你一首想要的东西。”
一首想要的东西……自由吗？林晚霜的心猛地一缩。
“我如何信你？”她颤声问。
“你只能信我。”秦怀舟的语气不容置疑，“正如我此刻选择信你，未曾将你私探柳条胡同、擅用硝土、暗藏秘方之事禀报王爷一样。”
他轻描淡写地，将她所有致命的把柄都摊在了桌上！
林晚霜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冷。原来，她所有的挣扎和秘密，在他面前早己无所遁形！他之前的不动声色，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是一个交易。一个她无法拒绝，却也不知深浅的交易。用未来的一个未知承诺，换取眼前的生机和……可能的自由？
她能信他吗？这个深不可测、立场不明的文书？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王妃的杀机己现，王爷的耐心有限，她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秦怀舟，或许是眼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尽管这浮木本身也可能布满尖刺。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林晚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那件事绝非伤天害理，违背良知之事！”
秦怀舟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一言为定。”
没有击掌，没有誓约，只有黑暗中两句低语，便定下了一个足以影响未来的秘密盟约。
“香囊之事，你无需再管，我自有处置。”秦怀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明日之后，工坊会增派两名医官学徒，名义上是为防治工役伤病，实则会带来一些常见的解毒清热药材。那‘七星草’，不必再用了。”
他连后续的洗白和应对都己想好！
“那……莫七……”林晚霜忍不住问道。
秦怀舟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声音也冷了几分：“他的事，你不必问，不必管，更不必试图探究。记住，在这王府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今夜之事，出我口，入你耳，若有第三人知晓……”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胆寒。
林晚霜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属下明白。”
秦怀舟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拉开侧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外面的夜色，消失不见。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隔绝了那个刚刚带来巨大冲击和未知未来的神秘男人。
林晚霜独自站在空荡的工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方才那短暂的对话，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
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几根干枯的“七星草”，指尖冰凉。
一场无法回头、吉凶未卜的交易，就此达成。
未来的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绝处逢生的微光？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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