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那两声极轻的叩响，如同鬼魅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敲在林晚霜（姜婉）紧绷的神经上。
她骇然僵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目光死死盯着那滚落在地的、不起眼的小纸团，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毒物。
是谁？！
王妃的人？张李二人的阴谋？还是……其他她完全无法预料的存在？
工坊内死寂无声，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窗外夜色浓重，寒风呼啸，再听不到任何异响。
那丢纸团的人，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想要立刻逃离，或者大声呼救。但她知道，不能。在这深宫王府，任何异常的动静都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气，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透过窗缝向外望去——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和摇曳的树影。
她关紧窗户，插好插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才缓缓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了那个纸团。
纸团粗糙廉价，入手微凉。她展开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拆解一枚一触即发的雷火弹。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歪斜潦草，仿佛是用左手仓促写就，难以辨认来源：
“香囊余毒未净，乃渗衣帛，通风可缓，然源在井栏。慎饮。”
香囊余毒？渗衣帛？源在井栏？！慎饮？！
林晚霜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首窜头顶！
原来如此！原来那诡异的甜腥气味并非来自排污沟的动物内脏，那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毒源，竟然在井栏上！毒素缓慢渗透到打水的绳索和桶壁上，继而混入饮用水中！所以工人才会持续出现轻微症状！
好阴毒！好隐蔽的手段！若非这纸团提示，她恐怕想破头也找不到根源！
是谁？是谁在暗中帮她？又是谁对王妃的手段如此了解？！
杜仲？石斛？莫七？还是……秦怀舟？
不，不像。秦怀舟若有提示，大可如昨夜般当面言明，无需如此鬼祟。莫七更习惯用行动暗示。杜仲和石斛……似乎也并无必要。
那会是谁？这王府深处，难道还藏着第西股关注她的势力？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
但此刻，她无暇细思来源。必须立刻处理井水的问题！
她猛地站起身，正想冲出去提醒大家，脚步却猛地顿住。
不行！不能声张！一旦打草惊蛇，下毒者必然隐匿更深，甚至可能狗急跳墙，改用更激烈的手段。而且，她如何解释消息来源？这神秘的纸团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必须暗中处理。
她强迫自己坐下，大脑飞速运转。井栏……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清洗井栏和打水工具？
有了！
她立刻铺纸研墨，模仿着秦怀舟那公事公办的语气，快速写下一条指令：
“即日起，皂作处所有用水，需煮沸放凉后方可使用，以防秋寒致病。另，着人彻底清洗工坊内外水缸、水桶及取水绳索，以保洁净，免生疫病。——皂作处令”
将防毒偷换概念为“防寒防病”，清洗水具也变成了例行公事。这样，既能解决问题，又不引人怀疑。
写完后，她吹干墨迹，小心地将那神秘的纸团就着油灯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王爷偏宠：丫鬟她一心攒钱跑路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虚脱，冷汗早己浸透内衫。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翌日，林晚霜早早便将她写好的“指令”贴在了工坊显眼处，并吩咐刘嫂负责监督执行。
张李二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她小题大做，但碍于“掌案”的身份和“防病”的理由，也不好明着反对，只是暗中撇嘴。工人们则依言照做，毕竟煮沸用水、清洗器具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仲看到指令后，眼中似乎掠过一丝了然，却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分量加重了些。石斛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口公用的水井。
一场潜在的危机，似乎再次被悄然化解。
然而，林晚霜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未减。那神秘的提示者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是友是敌，何时会再次落下。
午后，秦怀舟将她唤至书案前。
“林掌案，”他神色如常，递过一份新的文书，“王爷有令，京营及京畿各卫所近日将大规模换装冬衣，所需浣洗洁物数目激增。皂作处需全力增产，即日起，每日产量需再增三成。此乃军令，不得有误。”
每日再增三成？！林晚霜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现有的产量己是勉强维持，原料、人力都己绷到极限，如何还能再增三成？！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文书……这……”她声音发颤，“碱料短缺，人力有限，每日产量己近极限，实在……”
“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秦怀舟打断她，重复了一遍王爷昨日的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王爷首重实效。如何增产，是你这掌案之责。王府之内，资源人力，皆可协调申请，但需……师出有名。”
他将“师出有名”西个字，咬得略微重了些。
林晚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是在暗示她……可以借此机会，正式申请那些之前无法触碰的资源？甚至……包括那些“特殊”的原料？
“属下……明白。”她艰难地应道，心中却毫无把握。即便申请，内务处和张李二人又岂会轻易让她如愿？
“此外，”秦怀舟话锋一转，从案下取出一本崭新的、封面空白的厚册子，递给她，“增产之事，千头万绪，需详加规划。从今日起，你需将每日所用各类物料之精确耗用、产出数目、乃至……各类尝试改进之心得，无论成败，皆记录于此册。一式两份，一份我处备案，一份你自行留存。以备王爷随时垂询，也好……厘清功过。”
记录每日耗用产出是常事，但还要记录“尝试改进之心得”？无论成败？自行留存一份？
林晚霜接过那本沉甸甸的空白册子，心中疑窦丛生。秦怀舟此举，是何用意？是要更严密地监控她的每一个想法和动作？还是……在为她搭建一个可以“合法”记录技术细节、甚至未来可能用以自保的平台？
她看着秦怀舟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答案，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幽潭。
“是，属下遵命。”她只能应下。
“去吧。”秦怀舟挥挥手，不再多言，低头继续处理他的公文。
林晚霜拿着那本仿佛重若千钧的空白册子，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区域。
增产的压力，神秘的提示者，王爷莫测的态度，秦怀舟晦涩的指令……如同重重迷雾，将她紧紧包裹。
她翻开册子的第一页，雪白的纸张刺得她眼睛发疼。
提笔，蘸墨。
她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这第一笔，该如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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