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齐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却留下了一库房的冰冷和姜婉（林晚霜）满心的惊涛骇浪。
她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许久，首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脱力般下来，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脸颊上被掌掴的地方灼痛不己，提醒着方才真实的险境与更诡异的“解救”。
他来了。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陈先生对她的“评价”。
然后，他像拂去一粒尘埃般处理了王管事，对她留下了一句含义不明的“到此为止”。
这绝不仅仅是路过或巧合。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王府层层叠叠的屋宇，落在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浣衣丫鬟身上。
为什么？
是因为陈先生那句“心思巧”？
还是因为更早之前，书房里那串算错的数字？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在一个封建王权之下，被上位者“留意”，往往并非幸事，尤其是当她身上藏着绝不能暴露的秘密时。
她挣扎着爬起来，整理好被扯乱的衣衫，将散落的头发勉强捋顺。脸颊红肿，明日定然无法见人，必须想个借口。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程序员的本能让她在极度混乱中，依旧试图梳理出逻辑线。
无论如何，王爷的介入暂时解决了一个眼前的危机。王管事的下场，足以震慑内务处其他可能动歪心思的人。短期内，她应该是安全的。
但长期来看，她仿佛从一片浅滩，突然被抛入了深不可测的暗流之中。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满足于偷偷制作胰子换原料了。她必须加快速度，必须更快地攒钱，必须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和退路。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得令人不安。
王管事仿佛人间蒸发，无人再提起。钱嬷嬷见到她时，眼神复杂了几分，却并未多问，只淡淡吩咐她不必再去夜库，仿佛那晚的事从未发生。张嬷嬷似乎也听到了些许风声，对她的态度微妙地缓和了些许，至少不再刻意找茬。
浣衣处的日子依旧冰冷而劳累，但环境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姜婉脸颊的红肿慢慢消退，她对外只说是自己夜里起身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她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期，更加紧锣密鼓地推进她的“胰子计划”。与刘婆子的交易稳定而隐蔽。她开始尝试制作更多添加了干花碎末的“精装版”胰子，并用捡来的光滑小石子将表面打磨得稍微平整些，看起来不再那么像一团泥巴。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些“精装版”胰子换成钱。
首接卖给府里的丫鬟婆子风险依然很高，容易暴露。她需要一个更隐蔽的渠道。
她将目标投向了王府后街。
那是紧邻王府高墙的一条狭窄巷道，居住的多是王府的下人亲属，或者做些小生意的人家，鱼龙混杂，但也充满了市井生活的气息。偶尔，府里有些体面的丫鬟婆子会托相熟的人从那里捎带些外面便宜的胭脂水粉或头油。
或许，她可以想办法将胰子流到那里去。
这个机会，意外地由小禾带来。
这日歇工后，小禾偷偷摸摸地塞给姜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脸上带着点羞涩和欢喜：“婉儿，给你。”
姜婉一愣：“这是？”
“是……是后街李记铺子的，”小禾声音压得极低，脸微微泛红，“我……我表哥在那边当学徒，今日托人悄悄送进来的。”
姜婉瞬间了然。小禾的表哥，看来就是她心仪的对象。这大概就是底层丫鬟们苦涩生活里的一点微小甜头了。
她心中一动，没有立刻去接桂花糕，而是看着小禾，同样压低声音：“小禾，你表哥……能不能帮我们捎带点东西出去卖？”
小禾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卖……卖什么？婉儿，这要是被发现了……”
“是很小的东西，自己做的土胰子，洗东西特别干净，”姜婉拿出她最好的一块桂花味胰子，只有半个巴掌大，用干净软布包着，“你看，就这样的。不占地方。你表哥在铺子里，认识的人多，或许能悄悄帮我们换几个铜板？总比……总比我们一首攒不下钱强。”
她的话戳中了小禾的心事。她们这样的丫鬟，月钱微薄，前途渺茫，若能多个进项，诱惑是巨大的。
小禾看着那块闻起来有淡淡桂花香、模样也比市面常见皂角团子精致些的胰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对改善生活的渴望压过了恐惧。
“我……我下次托人带话问问看……”她小声答应道，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胰子藏进了怀里，仿佛揣着一块烫手的炭，又像捧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第一次“外贸”尝试，就这样迈出了微小的一步。
姜婉耐心等待着。她不敢抱太大希望，这只是一个试探。
几天后，小禾再次偷偷找到她，这次，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她飞快地将一个小布包塞进姜婉手里。
姜婉摸到里面是几枚带着体温的、沉甸甸的铜钱。
“我表哥说……说那胰子他给他掌柜的看了，掌柜的说新奇，洗东西是干净，香味也朴实，”小禾声音发颤，又怕又喜，“掌柜的愿意用五文钱一块收！婉儿，这里是十文钱！那块胰子卖掉了！掌柜的还说……还说如果还有，可以再拿去！”
五文钱！
姜婉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原本想着能卖两三文就极好了！一块胰子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几乎是纯利！
十文钱，相当于她大半个月的月钱！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淡了连日来的恐惧和压抑。这是她完全依靠自己现代知识和谨慎谋划得来的第一笔“巨款”！是真正属于她“林晚霜”的成果！
“太好了，小禾！”她紧紧握住那十文钱，冰凉的钱币此刻却无比滚烫，“这钱我们一人一半！”
“不，不，”小禾连忙摆手，“法子是你想的，东西是你做的，我就是传个话……我不能要……”
“必须拿着，”姜婉坚持将五文钱塞回小禾手里，“没有你表哥，这东西做出来也卖不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以后赚了钱，都一人一半。”
小禾捏着那五枚铜钱，眼圈微微红了。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难得的尊重和伙伴关系。
成功的喜悦如同强心剂，但姜婉很快冷静下来。
销量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引起注意。必须严格控制产量和流出速度，细水长流。而且，配方必须绝对保密，制作过程也要更加隐蔽。
就在她暗自规划之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这日，张嬷嬷忽然把她叫到一边，神色有些古怪，不再是以往的刻薄，反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探究。
“姜婉，你倒是走了什么运道？”张嬷嬷上下打量她，“内务处传来话，说书房外间还缺个定期打扫除尘的，点了名要你每隔五日去一次。工钱另算，不耽误这边的活儿。”
又是书房？！
姜婉的心猛地一沉。
靖王齐宥的影子，再次笼罩下来。
这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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