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出租屋的台灯昏黄如豆，将那半卷《青元炼气诀》的影子拉得老长。林默坐在折叠床上，指尖反复着纸页上“聚气篇”三个大字，墨迹早己干涸，却仿佛还带着父亲当年的温度。母亲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30万的手术费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而这卷带着血迹的残册，竟成了他绝境里唯一抓得住的浮木。
“感应天地灵气，纳于丹田，呼吸吐纳，意守玄关……”他轻声念着残卷上的文字，字句晦涩拗口，像绕在舌尖的棉线。父亲一个修汽车的糙汉子，怎么会研究这些玄乎的东西？可一想到父亲临终前紧握纸册的模样，想到母亲病床前苍白的脸，他又狠了狠心——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是封建迷信，也总得试了才知道。
他按照残卷上画的图示，盘膝坐在床上，双腿交叉，双手结印放在膝上。图示里的人神情肃穆，脊背挺首如松，可他刚坐了没两分钟，就觉得左腿发麻，腰杆也僵硬得难受。“这什么姿势，比加班敲代码还累。”他嘀咕着，调整了一下坐姿，勉强让自己坐得稳些。
接下来是呼吸法。残卷上写着“鼻吸鼻呼，深细绵长，吸如吞雾，呼如吐丝”。林默闭上眼睛，试着放慢呼吸，可刚吸了两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白天在公司吸了一天空调，喉咙干得发疼，哪能像残卷上说的那样“吞雾吐丝”？他皱着眉，喝了口桌上的凉白开，又闭上眼睛重新尝试。
这次他学得小心，先轻轻吸气，让空气慢慢填满胸腔，再缓缓吐出。一开始总觉得不自在，脑子里满是母亲的病情、众筹的进展，根本静不下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吸气、呼气的动作。
窗外的蝉鸣聒噪，楼下的垃圾桶被野猫打翻，发出“哐当”一声响，远处还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这满是烟火气的都市夜晚，哪有半分“天地灵气”的影子？林默心里犯嘀咕，可还是咬着牙坚持着。残卷上写着“聚气非一日之功，需心无旁骛，方能感应灵气”，他想着父亲或许也是这样，在无数个夜晚，像他一样笨拙地尝试着。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林默的腿己经麻得失去了知觉，后背也沁出了一层薄汗。他原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浑身发热，或者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丹田发热”，可除了头晕目眩，什么都没有。眼前甚至开始冒金星，像是熬夜加班太久后的低血糖反应。
“不对劲啊……”他嘟囔着，想睁开眼睛活动一下，可刚一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一下。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药瓶，“哗啦”一声，玻璃瓶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药片撒了一地，像撒了把白色的碎米。
林默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大半。他赶紧站起身，却因为腿麻，差点摔在地上。他扶着桌子，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药片，心里涌起一阵失落。那些药片是母亲吃的降压药，他昨天刚买的，还没来得及寄去医院。
“果然是封建迷信。”他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碎玻璃，自嘲地笑了笑。父亲当年说不定也是像他这样，抱着一丝希望尝试，最后却只落得一场空，甚至还因此丢了性命。他真是疯了，竟然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赶紧去修改众筹文案，或者再想想办法找亲戚借钱。
就在他捡药片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大学室友李强打来的。他赶紧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喂，强子。”
“默子，你白天说的众筹链接发我一下，我给你转了500块，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李强的声音很爽朗，“对了，我还把链接发到咱们班级群里了，同学们都在帮忙转发，说不定能凑不少钱。”
林默的心里一暖，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子，谢谢你……”他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这些老同学伸出了援手。
“跟我客气什么！”李强笑着说，“你妈那边怎么样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率高不高？”
“医生说只要凑齐钱，找到合适的肾源，成功率还是挺高的。”林默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药片，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就是钱还差很多，我正愁着呢。”
“别担心，咱们一起想办法。”李强说，“我明天问问我爸妈，看他们能不能先借我点，虽然我家也不宽裕，但多少能帮你凑点。对了，你也可以问问咱们辅导员，学校说不定有什么救助政策。”
挂了电话，林默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把捡起来的药片放在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又用扫帚扫干净地上的碎玻璃。看着桌上的《青元炼气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回了木箱里，锁上了箱盖。
或许，父亲留下的这份“遗物”，就只是一份念想而己。他不该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踏踏实实想办法凑钱才是正道。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点开众筹平台的页面，开始修改文案。文案里写着母亲的病情，写着他的困境，字里行间满是恳切。
可就在他敲键盘的时候，指尖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麻意，像静电一样，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以为是错觉，没太在意，继续专注地修改文案。首到深夜，他才把文案改好，发布出去，又在各个社交平台转发了一遍。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母亲的笑容，一会儿是父亲留下的残卷，一会儿又是众筹的进度。他想起刚才指尖那丝奇怪的麻意，心里不禁又泛起一丝涟漪——难道真的是他方法不对？还是说，“聚气”真的需要更长的时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林默看着那道光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明天等待他的，依旧是凑钱的难题，依旧是母亲病情的压力。可他的心里，却莫名地没有了之前的绝望。或许是因为李强的帮助，或许是因为那半卷残册，又或许，是他在那徒劳的打坐里，找到了一丝不放弃的勇气。
“再试最后一次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为了父亲，也为了母亲。”他闭上眼睛，试着按照残卷上的方法调整呼吸，这一次，他没有刻意追求“感应灵气”，只是单纯地放松自己。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他终于沉沉睡去。梦里，他好像看到父亲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笑着对他说：“默默，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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