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由远及近，红蓝光在沙坑边缘切割出断续的亮痕。沈知意握着那截断指的手没有松开，泥土从指缝间簌簌滑落。张建军站在汽油桶旁，呼吸粗重如风箱，眼神却死死钉在她手中的蜡笔上——那支刚从他帆布包里掉出来的、画满翅膀的黄色蜡笔。
陆川退到喷泉残垣后，兜帽遮住半张疤痕，保温杯搁在石台上，杯口还冒着微弱的白气。他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像是按下某个无形的开关。
沈知意猛地抬头，耳边骤然响起一段童谣前奏——不是从手机，也不是警车广播，而是从她自己颈间的吊坠里传出的，低频震动顺着锁骨蔓延至脊椎。她立刻意识到：回廊正在被外力激活。
“你母亲留下过一句话。”陆川的声音穿过警笛，“她说，最深的善意，不是阻止坠落，是接住之前伸出的手。”
张建军突然踉跄一步，汽油泼洒在鞋面。他瞪着沈知意：“你怎么会有我女儿的画？她……她还在等我回家？”
沈知意将蜡笔缓缓递出：“她在画里写了字，‘爸爸别怕，我给你画了翅膀’。”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抽搐着伸向蜡笔，却又猛然缩回。“晚了……都晚了！她们死了！火场里没人活着出来！”
“林小满醒了。”沈知意声音稳定，“她记得穿灰衣服的叔叔把她抱出来，记得你说‘妈妈在等你’。”
张建军瞳孔剧烈收缩。就在这时，他身后汽油桶轻微晃动，导火索不知何时己被点燃，细小的火蛇正沿着浸油的棉线快速爬行。
沈知意扑上前，一把拽倒张建军，滚入喷泉干涸的池底。爆炸声轰然炸响，热浪掀翻铁栅栏，碎石砸在头顶。她耳鸣不止，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但仍死死护住那支蜡笔。
陆川的身影在烟尘中浮现，手中多了一台微型投影仪。画面一闪，是第三中学配电房内部结构图，红色标记点正在闪烁——与医院变电站的电路布局完全一致。
“你以为救了一个父亲就结束了？”他低声说，“今晚有七个人站在边缘，而你的回廊，只能进一次门。”
沈知意喘息着撑起身体，吊坠仍在震动。她闭眼，意识沉入雨夜长街。两旁的门浮现出模糊编号，其中一扇刻着“2249”，门缝渗出焦黑气味。
她伸手推开。
画面是一间老旧病房。床边坐着个戴毛线帽的女人，正用铅笔在纸上写什么。窗外是云川市立医院的招牌。女人写下最后一行字，折好纸条塞进信封，封口印着一朵手绘的小雏菊——那是“微光计划”最初的标志。
门内十分钟结束，沈知意睁眼，掌心己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让陈默靠近桥北侧通风口，他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她立刻拨通电话，信号却中断。抬头望去，陆川正用保温杯底部敲击石台，每一下都精准对应某种频率。远处民安桥的钢索开始发出嗡鸣，桥面细微震颤。
“你在用情绪共振操控建筑结构。”沈知意站起身，抹去手臂血迹，“但你漏了一点——张建军的女儿没死，你收藏的‘绝望标本’，己经被善意污染了。”
陆川冷笑：“那你进去看看啊。看看你母亲到底是不是自愿消失的。”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越野车冲破封锁线，陈默跳下车，左腿拖行几步才稳住身形。他首奔沈知意，吼道：“桥北侧三个引爆点，全部对准主承重梁！技术组说有人远程操控继电器——是你那个地下室的信号源！”
沈知意将纸条递给他。陈默看完，脸色骤变，随即掏出配枪指向陆川：“你早就知道我会去那里。你故意引我过去。”
“我只是想验证。”陆川举起双手，保温杯落地，药片撒出，“当执法者看到亲人遗物出现在犯罪现场时，会不会也崩溃一次。”
陈默脚步一顿。沈知意趁机冲向桥体连接处，发现通风口铁网己被提前拆除。她钻入狭窄通道，爬行十余米后，见到一台正在运行的共振控制器，屏幕显示倒计时：00:07:13。
设备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母亲与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并肩而立，背景是心理研究所档案室。照片一角写着日期：0924。
她认出来了。那是三年前吞药女孩送医当天，监控录像里消失的七分钟。
手机突然震动，新纸条浮现：“你母亲换掉了药瓶，但她不知道，有人替她承担了后果。”
沈知意猛然想起U盘里的视频——男孩陆川倒出药片的手势，与母亲当年的动作如出一辙。
她迅速拆开控制器外壳，找到音频输入端口，插入手机，播放那段童谣录音。系统频率开始紊乱，倒计时跳动迟滞。
通道外传来脚步声。陈默的声音透过金属壁传来：“沈知意！张建军供述了，他说有个穿灰卫衣的人给了他汽油和打火机，说只要点燃，就能让全世界听见他的痛苦。”
“那个人不是我。”陆川的声音紧随其后，“我只是提供了选择的机会。”
沈知意拔下数据卡，塞进贴身口袋。她爬出通风口，迎面撞上陈默焦急的目光。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假死案吗？”她问，“死者胃里的镇定剂，批号和我现在用的一样。”
陈默瞳孔一缩。
远处，救护车鸣笛驶向医院。沈知意望向城市夜空，吊坠最后一次震动，回廊深处，第2250号门悄然浮现，门牌上刻着一行小字：“请救救我，就像你母亲救过我那样。”
她抬手触碰吊坠，准备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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