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的手指在信箱边缘划过，金属的凉意渗进指尖。情绪记录本第一页夹着半片枯叶，纸页泛黄，字迹却是新写的：“回廊尽头，有人等你。”她没合上本子，首接塞进手包，转身时听见医院后巷铁门被风撞开的闷响。
夜风把她的发尾卷到唇边。她吐掉那缕黑发，快步穿过住院部侧道，白大褂下摆蹭过墙皮剥落的砖面。手机没信号，但她在包里摸到了那支宝蓝色钢笔——它本不该在这里。她记得下午把它留在了办公室笔筒，可现在笔帽上有细微刮痕，像是被人用力拧开又旋紧过。
公园东门的路灯坏了三盏。她踩着树影间的光斑往前走，左手不自觉地抚上颈间吊坠。钥匙表面有温热感，不像金属该有的温度。十点五十七分，她站在喷泉池边，水阀关闭己久，池底积着雨水和落叶。
吊坠突然震动。
她闭眼，意识滑入回廊。雨声淅沥，长街两侧的门缝里渗出红、黑、灰三种颜色的光。第2248号门在街角，漆面剥落，门把手上缠着一段褪色蓝丝带——和母亲葬礼上绑花圈的那种一模一样。
她推开门。
十分钟。她看见一个穿灰卫衣的男人蹲在儿童沙坑旁，手里捏着半截蜡笔。沙地上画着歪斜的桥，桥下标着“0924”。远处秋千晃动，空荡荡的座位上放着一只红色发卡。男人抬头，镜头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蜡笔塞进沙坑，起身走向灌木丛。
画面中断。
她睁眼，冷汗顺着脊背下滑。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跳出：“别碰沙坑。”发送时间是此刻。
她绕到沙坑背面，蹲下身拨开表层细沙。指尖触到硬物——半截断指套着工作手套残片，无名指关节处有旧伤裂痕。张建军。她猛地站起，目光扫向秋千。红色发卡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陆川站在梧桐树下，右手遮着疤痕，左手拎着保温杯。杯盖拧开一半，药味混着枸杞气息飘散在风里。
“张建军的女儿没死。”她说。
“我知道。”他走近两步，“但她父亲今晚会死。”
“你设的局。”
“我只是把火种埋进干草堆。”他轻笑，“真正点燃它的，是绝望。就像你母亲当年——”
“她没死。”沈知意打断，“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来找我。”陆川放下遮脸的手，“三年前，她穿着和你一样的白大褂，站在这片沙坑边说‘孩子，痛苦不是终点’。然后她给了我这本日记。”他从怀里抽出一本薄册子，封皮写着“林晚晴”。
沈知意伸手要接，陆川却缩回手。“等你想通一件事再看。”他指向沙坑，“张建军欠的债主，今早收到一笔匿名汇款，来源是你名下的心理援助基金。钱到账时，他正坐在桥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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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自己选的。”陆川退后一步，“每扇门后的情绪，都是你放任它存在的结果。你救一个人，就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比如现在，张建军的妻子正在ICU，而他本人，正拿着汽油桶往这边走。”
沈知意摸出手包里的镇定剂。“我可以阻止他。”
“那你得先回答我。”陆川举起保温杯，“如果今天是你母亲站在这里，她会选择救谁？”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沈知意侧头，看见张建军拖着锈蚀的铁桶穿过草坪，桶身沾满泥印，盖口渗出暗色液体。他右手指节崩裂，血迹滴在草叶上。
“你女儿还活着。”她朝他喊。
张建军停下脚步，桶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在医院醒了，说想见你。”她继续说，“她说等画翅膀的人回家。”
男人肩膀剧烈抖动。他弯腰扶住膝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陆川忽然抬手按下保温杯按钮。沙坑边缘的扩音器响起童谣前奏，音调扭曲，节奏错乱。张建军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他在干扰脑波频率。”沈知意意识到不对，冲向扩音器。
陆川挡在她面前。“让我看看，善意能不能穿透仇恨的共振。”
她甩出镇定剂针管刺向他手臂，却被他侧身避开。针尖划破卫衣袖口，药液溅在地面，草叶瞬间枯黄。
张建军开始奔跑，首扑沈知意。她翻滚躲开，听见身后铁桶翻倒的声音。汽油漫过鞋底，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陆川站在原地不动，保温杯持续播放童谣。沈知意扑向沙坑，双手挖进泥土。蜡笔被她抠出，笔身刻着一行小字：“给爸爸的信”。
她举起蜡笔大喊：“小满写了信给你！她记得你唱的歌！”
张建军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童谣戛然而止。
陆川盯着她手中的蜡笔，脸色骤变。他猛地掀开保温杯底盖，倒出一枚微型芯片。芯片表面裂纹纵横，像被高温灼烧过。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从你第一次用童谣频率干扰监控开始。”沈知意喘息，“陈默拆过的喇叭线，接的是你图书馆主机的反向输出端口。”
陆川低头看着碎裂的芯片，忽然笑了。他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她。“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明晚回廊开启时，它会变成你的新指引。”
沈知意接过纸条。展开瞬间，墨迹开始溶解，字迹化作水痕渗入纸纤维。只剩最后一个字清晰可辨：**等**。
远处警笛由远及近。陆川后退几步，隐入树影。张建军跪在汽油滩中，双手捧起那支蜡笔贴在胸口。
沈知意握紧湿透的纸条，颈间吊坠突然冷却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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