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的手指在录音芯片边缘划过，金属外壳留下一道浅痕。她站在老城区偏屋门口，风从碎裂的窗框灌进来，吹动墙上泛黄的报纸。那张照片还攥在掌心——红裙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手腕贴着透明胶带，背景是斑驳的水泥墙，墙角有一道斜向裂纹。
她认得那道裂纹。三天前去图书馆查看借阅记录时，曾在儿童阅览室的墙壁上见过同样的裂缝。
手机震动，新纸条浮现在屏幕：「胶带会窒息呼吸，但她说不出话。」
沈知意转身冲进雨里。雨水顺着发髻滑进衣领，她没再回头。出租车停在图书馆后门时，值班表显示今晚只有一个人排班——连帽卫衣男人的名字写在最后一栏，笔迹歪斜。
馆内灯光明暗交替。她穿过书架长廊，脚步落在橡胶地垫上没有声音。儿童区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蓝光，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指示灯。她推开门，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老旧录像机插在电视背后，磁带正在倒带。
电视突然亮起。
画面晃动几秒后清晰起来：小女孩坐在昏暗房间中央，嘴被胶带封住，眼睛睁着，瞳孔微微颤动。镜头缓缓拉近，她的手指在地上划动，拼出一个字——“冷”。
录像戛然而止。
身后传来塑料摩擦声。沈知意猛地回头，看见一卷透明胶带从书架顶端缓缓垂落，像蛇蜕下的皮，一寸寸滑向地面。她盯着那卷胶带，脑中闪过张建军女儿画里的三个人影，都长着翅膀，手里握着彩虹色的蜡笔。
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纸条写着：「你救不了所有人，但她能听见你想说的话。」
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回廊今晚尚未开启，能力无法使用。她只能靠此刻的判断。
儿童区角落有个监控探头，红灯微闪。她拔掉电源线，探头黑了两秒，随即重新亮起。有人远程重启了系统。
她蹲下身，在书架底层翻找。一本《情绪认知绘本》夹层里藏着一把钥匙，铜质，齿纹特殊。她记得这把钥匙的形状——和医院档案室备用锁一样。
电话响了。陌生号码。
她接通，听筒里传来极轻的呼吸声，接着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阿姨……我害怕。”
“你在哪？”沈知意压低声音。
“黑屋子，墙上有裂缝……哥哥说如果我不哭，明天就能见到爸爸。”
“谁是哥哥？”
“戴帽子的人。他给我喝了甜甜的水，然后我就睡着了。”
“你现在能动吗？”
“手被粘住了，脚也是。他说胶带是最安静的绳子。”
沈知意攥紧手机：“听着，你现在不孤单，我一首在线。你能唱首歌吗？任何你想唱的。”
短暂沉默后，女孩开始哼一段旋律，断续而颤抖。是方言童谣，调子熟悉得让她胸口发紧——正是她前几天交给张建军的那段录音，他用来哄女儿入睡的歌。
歌声还在继续。
沈知意迅速打开包，取出镇定剂小瓶和情绪记录本。她在纸上写下“民安桥”三个字，拍照发给陈默，附加一句：“查图书馆夜班人员亲属失踪案，重点排查十五岁以下女性。”
发送成功。
她将手机贴在耳边，轻声回应女孩：“我在听，别停下。”
就在这时，电视屏幕再次亮起。新画面出现：地下室楼梯口，一扇铁门半开，门边贴着标签纸，上面用红笔写着“怨恨灰·第17号”。
镜头转向屋内，扫过一排排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不同颜色的丝线团，旁边标注日期与关键词。“愤怒红·便利店争吵”“绝望黑·离婚协议签署日”……
最后一个罐子空着，标签写着：“希望白·待采集”。
女孩的歌声忽然中断。
“你怎么不说话了？”沈知意问。
“哥哥来了。”女孩 whispered，“他说你要再打电话，他就把我关进罐子里。”
“听着，你不会进任何罐子。只要你还在唱歌，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可是……我嗓子好疼。”
“那就数数，从一开始，慢慢数，不要停。”
女孩开始数数，每一声都带着抽噎。
沈知意冲出儿童区，首奔员工通道。防火门需要刷卡，她掏出刚拿到的钥匙插入读卡器旁的机械锁孔——吻合。门咔哒一声弹开。
地下通道狭窄潮湿，墙面刷着防霉涂料。她沿着走廊前行，两侧房间门紧闭，门牌编号从“01”到“16”。走到尽头，第17号门前，胶带痕迹从门缝延伸出来，在地面形成一个箭头，指向角落的通风口。
她蹲下检查，通风口螺丝己被拧松。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一片布料——红色棉质，属于小女孩的裙子碎片。
手机震动第三次。
纸条更新：「他留了一扇门给你，但钥匙在你自己心里。」
沈知意站起身，用力拍打铁门。里面毫无回应。她退后两步，抬起脚猛踹门锁位置。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门轴发出刺耳声响，却未开启。
她摸向颈间吊坠，金属凉意渗入皮肤。今晚的回廊还未降临，但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每次进入回廊前，她都会无意识这枚钥匙形吊坠。七年了，从未间断。
而现在，她正站在一扇真正的门前。
她摘下吊坠，对准锁孔。
插入瞬间，内部传来齿轮转动声。
铁门向外弹开一条缝。
屋里漆黑一片。她掏出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房间中央——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台录音机，红灯闪烁，正在工作。
她走近按下播放键。
录音响起，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疲惫而温柔：“今天川川为我挡了爸爸的巴掌，他的眼睛像小鹿。”
沈知意僵在原地。
这是她母亲日记里丢失的一页内容。当年警方归还遗物时，这部分被标注为“损毁”。
桌面上，第二卷透明胶带整齐摆放，下方压着一张便签纸，字迹工整：
「你也听过这个声音吧？她说不想死。可没人信她。」
沈知意伸手想拿便签，头顶的日光灯突然亮起。
灯光惨白，照出对面墙上的一面单向镜。镜子后站着人影，轮廓清晰——连帽卫衣，右手抬至面部，习惯性遮掩疤痕。
那人开口，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你每次推开别人的门，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门早就被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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