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有点晃眼,队部院子里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股热气。队员们排练得正热乎——赵春梅站在“排练台”中央,练着阿庆嫂的“亮相”动作,蓝布褂子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周明坐在木凳上,笛子横在唇边,正跟孙强、刘兵合着“对峙”的旋律,笛音清亮,裹着点热意;王桂兰和女队员们围在旁边,小声哼着群众唱腔,手里还比划着“端茶”的手势,脸上满是汗,却没一个人喊累。
陈知远站在梨树下,手里攥着动作示意图,正给赵春梅纠正转身的角度:“再慢半拍,转身时眼神要跟着转,别盯着地面,要让观众觉得你心里有底。”他说着,示范了一遍,转身时腰轻轻发力,肩膀稳而不晃,像京戏里的“云手”转法,却又弱化了痕迹,符合样板戏的要求。
赵春梅跟着学,这次转身稳了很多,眼神也定了,她笑着说:“陈知青,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之前总觉得转身慌,原来是没找对发力的地方。”
“慢慢来,多练几遍就熟了。”陈知远点头,刚想再说点细节,忽然觉得风变凉了——刚才还带着热气的风,一下子裹着股湿冷,吹得梨树叶“哗啦”响,抬头一看,西边的天空己经被乌云盖住了,黑沉沉的,像要压下来似的。
“怎么变天了?”李建国放下手里的道具箱,抬头望了望,“早上听广播还说晴天,这乌云来得也太快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咔嚓”划破天空,把院子照得亮白,紧接着,雷声“轰隆隆”滚过来,震得地面都有点发颤。队员们瞬间慌了,王桂兰赶紧收起歌词:“要下雨了!快收东西!”
没等大家动手,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马灯上、木桌上,瞬间就成了雨帘。“快搬乐器!别淋着了!”陈知远喊了一声,率先冲过去抱起周明放在桌上的笛子——那是周明爹传下来的旧笛子,淋了雨就废了。
赵春梅也反应过来,赶紧去搬角落里的锣鼓——那是生产队借的,要是淋坏了,还得赔。雨点砸在她身上,瞬间就把蓝布褂子打湿了,贴在背上,凉得她一激灵,可她没顾上擦,抱着锣鼓就往能遮雨的地方跑。
“仓库!去仓库躲雨!”李建国指着队部旁边的旧仓库,那里有顶,能遮雨,还能放东西。队员们跟着他往仓库跑,孙强扛着木凳,刘兵抱着道具箱,王桂兰和女队员们护着歌词,雨点越来越大,砸在地上溅起水花,没一会儿,大家的头发、衣服就全湿了。
陈知远抱着笛子,跑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了,还好赵春梅从旁边扶了他一把:“小心点!”她的手碰到他的胳膊,凉得像冰,却带着股劲儿,把他扶稳了。
“你也小心。”陈知远喘着气,跟着她往仓库里跑。仓库的门是木头的,有点朽了,李建国用力推开,里面一股混杂着麦秸和农具的味道扑面而来。队员们陆续挤进来,仓库不大,堆着些镰刀、锄头和晒干的麦秸,大家挤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头发滴着水,衣服湿淋淋的,像落汤鸡。
陈知远把笛子递给周明,让他赶紧擦干,自己则靠在仓库的木墙上,喘着气。雨还在下,“哗啦啦”打在仓库顶上,像敲鼓似的,外面的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雨帘和模糊的梨树枝。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全湿了,贴在身上,凉得发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早上的感冒还没好,这一淋,怕是要加重了。
“你没事吧?”赵春梅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布,是从自己布包里翻出来的,她把布递给他,“擦擦吧,别再着凉了。”
陈知远接过布,布料是粗布的,却很干净,带着点淡淡的皂角味。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擦了擦胳膊,心里暖了些:“谢谢你,刚才还多亏你扶我一把。”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赵春梅的脸颊有点红,没敢看他,目光落在外面的雨帘上,“这雨下得真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仓库里,队员们也没闲着。孙强和刘兵找了些干麦秸,铺在地上,让大家坐着;周明小心翼翼地擦着笛子,生怕有一点水迹;王桂兰和女队员们挤在一起,用干布互相擦着头发,嘴里还聊着天,说“幸好躲得快,不然乐器就淋坏了”。
李建国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还有半盒火柴,他找了个旧煤油灯,点着了,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仓库的一角,暖融融的。“大家别着急,等雨小了再走,这仓库虽然旧,遮雨还是没问题的。”他说着,把煤油灯放在麦秸堆旁边,“谁冷了,过来烤烤。”
陈知远靠在墙边,看着仓库里的景象——煤油灯的光晃着,队员们的脸上带着笑,虽然湿了衣服,却没抱怨,反而有说有笑的,像一家人似的。他想起刚才赵春梅扶他的手,想起她递过来的干布,想起她之前熬的姜枣粥,心里忽然觉得,就算淋了雨,就算感冒要加重,也没什么——有这样一群队友,有这样一个愿意关心他的人,这点困难,不算什么。
赵春梅坐在麦秸堆上,离煤油灯不远,暖光洒在她脸上,能看见她湿头发贴在脸颊上,眼睛亮闪闪的。她时不时往陈知远的方向看一眼,见他靠在墙上,脸色有点白,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你是不是冷?过来烤烤吧,离灯近点暖和。”
“不用,我没事。”陈知远摆了摆手,不想麻烦她,可刚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别硬撑了。”赵春梅拉了拉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过来坐着,麦秸软,还暖和。”
陈知远没再拒绝,跟着她走到麦秸堆旁坐下。麦秸很软,还带着点晒干的暖意,离煤油灯近了,身上也渐渐暖了些。他侧头看了看赵春梅,她正低头整理湿头发,长长的睫毛在暖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脸颊因为靠近灯光,泛着浅浅的红,看起来格外柔和。
“刚才搬锣鼓的时候,没摔着吧?”陈知远小声问,他刚才看见她跑的时候,差点被地上的草绳绊倒。
“没有,我反应快,躲开了。”赵春梅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颊更红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倒是你,刚才被门槛绊了一下,吓我一跳。”
两人没再说话,仓库里只剩下队员们的聊天声、外面的雨声和煤油灯“滋滋”的火苗声。暖光晃着,麦秸的味道混着皂角味,飘在空气里,很安静,却不尴尬。陈知远靠在墙上,看着外面的雨帘,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这样的仓库,这样的安静,也挺好——能让他暂时忘了排练的压力,忘了刘卫红的盯着,只专注于身边的温暖。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雨渐渐小了,从“哗啦啦”变成了“淅淅沥沥”,外面的能见度也高了些,能看见梨树枝上挂着的水珠,亮晶晶的。“雨小了!”李建国站起来,推开仓库门看了看,“咱们可以回去了,再晚了,路该不好走了。”
队员们陆续站起来,收拾东西。陈知远也站起来,刚想走,赵春梅递给他一把伞——是把旧油纸伞,伞骨有点弯,却是干的,“我早上带来的,你拿着用,别再淋着了。”
“那你呢?”陈知远问。
“我跟桂兰姐一起走,她有伞。”赵春梅笑着说,没等他拒绝,就把伞塞到他手里,“快拿着吧,回去赶紧换衣服,别加重感冒了。”
队员们走出仓库,雨还在下,却很小了。陈知远拿着油纸伞,跟队员们告别,看着赵春梅和王桂兰一起走在前面,蓝布褂子的衣角在小雨里晃着,心里暖融融的。他撑开伞,往知青宿舍走,伞面有点小,却能挡住小雨,手里握着伞柄,能感觉到赵春梅留下的温度,像刚才仓库里的暖光,一首暖到心里。
回到宿舍,陈知远赶紧换了干衣服,喝了点热水,却还是觉得有点发沉——感冒还是加重了。可他没觉得难受,反而想起仓库里的暖光、麦秸的暖意和赵春梅的关心,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小雨,梨树枝上的水珠还在滴,芽苞好像又鼓了些,心里忽然盼着,雨停了,梨花就能开了,他们的“智斗”,也能在公社的汇演上,唱得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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