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暖光灯把两张画稿映得透亮。我和林晚秋蹲在地上，将母亲与林静妍的玉兰图拼成完整的一幅——母亲画的向阳面花瓣舒展，林静妍画的背阴面带着露珠，合在一起时，整棵树仿佛正沐浴在半晴半雾的春光里。
“原来她们当年，是想一起完成这幅画。”林晚秋的指尖轻轻划过画纸接缝，声音发颤。画稿边缘有相同的齿痕，显然是从同一本素描本上撕下来的。我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那句“她把我们一起画的玉兰图留给我”，原来不是留，是各自保管着一半的念想。
这时父亲端着两杯蜂蜜水走进来，看见拼好的画，脚步顿了顿。“这画……我记得。”他坐在藤椅上，指尖着杯壁，“你妈留学回来那年，把这半幅画挂在书房，每天都要擦一遍。有次我问她另一半在哪儿，她红着眼说‘等阿妍想通了，会送回来的’。”
林晚秋突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我妈也有个木盒子，里面就放着这半幅画，还有一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收件人是你妈，地址还是三十年前的美院宿舍。”
那天晚上，我们在画室待到很晚。父亲翻出母亲留学时寄回来的录像带，老式录像机嗡嗡转动，屏幕上的母亲站在卢浮宫前，举着画板笑着说：“阿妍，这里的画好多，等我回去画给你看。”镜头一转，她对着镜头噘嘴：“还有啊，我遇到个很有趣的学长，他也喜欢玉兰，等你们见面肯定能聊得来。”
“那个学长就是我爸。”我轻声说。林晚秋抬头看我，眼里的泪还没干，却慢慢勾起了嘴角。录像带里的母亲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朋友正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而她随口提起的学长，后来会成为她的丈夫。命运的线绕来绕去，把三个人的人生缠成了解不开的结。
第二天清晨，林晚秋带了一摞旧相册来。最上面那本贴着“静妍的青春”，翻开第一页，是母亲和林静妍在美院门口的合影，两人穿着同款白衬衫，手里举着画筒，笑得露出小虎牙。“这张照片，我妈藏在最里面，上面还写着‘最好的秀雅’。”她指着照片背面的字迹，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突然注意到相册里夹着一张音乐会门票，日期是母亲留学期间的某个圣诞夜。票根背面有林静妍的字迹：“本来想和秀雅一起去的，作者“糖炒小月亮”推荐阅读《蔷薇花双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现在只能一个人了。”原来林静妍当年不是没想过和解，只是骄傲和委屈堵着心口，迈不出那一步。
“我去做饭，你们慢慢看。”父亲笑着起身，转身时我看见他擦了擦眼角。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洒下来，落在相册上，把那些泛黄的照片照得温暖起来。林晚秋靠在我肩上，翻相册的手轻轻颤抖，我们像在拆开一封封迟到了三十年的信，每一页都写满了遗憾与想念。
可这份温暖没持续多久。下午整理林静妍的信件时，我发现了一封没写完的信，字迹潦草，墨水晕染：“秀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就是恨你，恨你能去法国，恨你能和他在一起，恨你过得比我好……”
林晚秋的脸瞬间白了，她抢过信撕得粉碎：“这不是我妈的真心话！她只是太难过了！”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我们都在努力忽略那些尖锐的情绪，可这些带着恨意的字迹，像镜子一样照出上一辈没说出口的怨怼。
“我知道。”我轻轻抱住她发抖的肩膀，“但恨也是真的，就像我妈当年的委屈也是真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像一群纷飞的蝴蝶。我们抱着彼此，沉默了很久，首到夕阳把画室染成橘红色。
“其实我也怕。”我轻声说，“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像她们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把话说重，把心扎疼。”林晚秋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不会的！我们不会的！”她的声音很响，却带着一丝不确定，像在说服我，也像在说服自己。
那天晚上，林晚秋走后，我坐在画室里看那幅拼好的玉兰图。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母亲画的花瓣亮得像在发光，林静妍画的露珠却泛着冷光。我突然明白，爱恨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这棵玉兰树，有向阳的温暖，也有背阴的清冷，少了哪一面，都不是完整的它。
第二天一早，我在院门口发现了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个牛角包，还有一张纸条，是林晚秋的字迹：“我去我外婆家了，想问问她当年的事。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把这幅画画完。”篮子旁边放着一片新鲜的玉兰花瓣，带着清晨的露水，像一颗晶莹的泪。
我握着那片花瓣，站在玉兰树下，看着巷口的方向。风把花瓣吹得轻轻摇晃，我知道，林晚秋和我一样，都在努力解开上一辈的结，也在努力守护我们之间的情。虽然这条路可能还会有坎坷，但只要我们愿意一起走，就一定能走到春暖花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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