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结束后的第一个雨天，我和林晚秋在老巷子里捡被风吹落的海报。潮湿的空气裹着泥土味，贴在墙上的“双生玉兰”海报被雨水泡得发皱，我们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海报从砖墙上揭下来，指尖沾满了湿软的纸浆。
“这张画得最好，可不能弄坏了。”林晚秋捧着一张印着拼合玉兰图的海报，裙摆蹭到积水也不在意。我看着她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写的“阿妍总爱把裙子弄脏”，原来有些习惯，真的会隔代遗传。
正收拾着，巷口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周老师撑着黑布伞站在雨里，车筐里放着一个木盒子：“特意去旧货市场淘的，你们看看能不能用。”打开盒子，里面是台老式幻灯机，金属外壳生了层薄锈，却擦得锃亮。“当年你们母亲在美院办画展，就用的这种机器，把画投在墙上，整个画室都亮堂。”
我们把幻灯机搬回老房子时，雨下得更大了。父亲找出几卷空白胶片，笑着说：“正好，把你们新画的玉兰投在墙上试试。”林晚秋跑到画室翻出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雨里的玉兰树，花瓣上挂着水珠，像在流泪又像在微笑。
当画投在客厅白墙上时，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巨大的玉兰花瓣在墙上舒展，雨珠顺着画里的枝桠缓缓“流淌”，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林晚秋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你看，像不像她们在跟我们说话？”
这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来取画的美术馆工作人员，开门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请问是林秀雅女士的家人吗？我是市档案馆的，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这个，应该是您母亲的东西。”
纸袋里是一叠泛黄的信件，收件人写着“法国巴黎美术学院 林秀雅收”，寄件人地址是林静妍当年的住处，却都贴着“查无此人”的邮票。原来母亲留学时换了宿舍，这些信辗转了半个地球，最终被存进了档案馆。
我们坐在灯下，一封封拆开潮湿的信。林静妍的字迹从潦草变得工整，信里的内容也渐渐柔软——她会写“今天给母亲熬了中药，她喝了两口就吐了”，会写“邻居家的玉兰开了，我摘了一朵夹在信里，应该能香到法国吧”，还会写“听说你在画展上拿了奖，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蔷薇花双娇》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偷偷买了报纸，剪了你的照片贴在本子里”。
“这朵花！”林晚秋突然指着信里夹着的干枯花瓣，声音发颤。那花瓣和母亲相册里的那片一模一样，边缘都有个小小的缺口。我们把两片花瓣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一朵，像多年前被拆开的玉兰图，终于找到了彼此。
雨停的时候，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我们把信和花瓣放进木盒子，摆在客厅的玉兰画下。父亲端来刚煮好的姜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你们母亲要是知道这些信找到了，肯定会很高兴。”
林晚秋靠在我肩上，手里握着那两片拼合的花瓣：“我以前总觉得，上一辈的遗憾会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们，可现在我发现，那些遗憾其实是她们留给我们的礼物。”她抬头看我，眼里闪着月光，“如果不是这些信，不是这幅画，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原来爱和恨从来不是对立的，恨得越深，说明爱得越真。”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窗外的玉兰树在月光下舒展枝桠，叶子上的水珠反射着银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我想起画展上那些老去的同学说的话，想起周老师含泪的笑容，想起林静芳握着我的手说“我姐要是能看见就好了”，突然觉得，那些离开的人从来没有真正走远，她们就藏在每一片玉兰花瓣里，每一封未寄出的信里，每一个我们彼此靠近的瞬间里。
那天晚上，林晚秋在速写本上画了一幅新画——月光下的玉兰树下，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背景里飘着无数封信，信上的字迹化作蝴蝶，绕着她们飞舞。画的旁边，她写了一行小字：“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藏在时光里，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轻轻说给你听。”
我看着画，突然想起母亲留学时录像带里的笑容，想起林静妍信里的“我想你”，想起我们一起捡海报、一起看幻灯、一起拼合花瓣的日子。原来命运早就把线牵好了，让我们在这场跨越三十年的误会里，找到了最珍贵的彼此。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画纸上，把那行小字照得透亮。我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只要我们一起面对，一起珍惜，那些上一辈的遗憾，就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而这棵玉兰树，会像守护我们母亲那样，守护着我们，一年又一年，开花结果，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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