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烟火气还没散尽，葡萄皮在竹篮里堆成小小的紫山，温过的梅子酒光下空了半瓶，父亲靠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话里都是晚秋小时候的趣事。“你那会儿才到葡萄架高，非要学的大人喝酒，偷抿了一口梅子酒，脸涨得跟番茄似的，抱着树桩哭说舌头被烧了。”
陈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听得低声笑，指尖还沾着一点葡萄汁。晚秋闹着去抢父亲的蒲扇，“爸，你怎么什么老底都往外说！”三个人的笑声裹在晚风里，掠过葡萄叶，惊起几只停在叶尖的萤火虫。
等父亲回屋休息，院子里只剩他们俩。陈屿起身收拾石桌上的碗筷，晚秋则蹲在葡萄架下，借着月光数串上的葡萄。“刚才爸说的是真的吗？”陈屿端着碗路过，故意逗她。晚秋抬头瞪他，月光落在她眼里，像盛了碎星星：“当然是假的！我小时候可乖了。”
“哦？”陈屿放下碗筷，也蹲下来，伸手帮她拂掉落在发间的葡萄叶，“那上次在画室，是谁把赭石颜料蹭到我衣服上，还说‘是颜料自己跑上去的’？”晚秋被戳穿，脸颊发烫，伸手去推他，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两人离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松节油混着葡萄香的味道，晚风一吹，葡萄叶沙沙响，像在替他们掩饰心跳。
“屋里好像有旧相册，”晚秋忽然想起什么，抽回手站起身，“我去拿给你看。”她跑进屋里，没过多久就抱着本厚厚的相册出来，封面是暗红色的皮革，边角己经磨得发亮。
两人坐在藤椅上，借着廊下的灯翻看相册。第一张是晚秋三岁时的照片，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半串葡萄，脸上沾着紫色的汁水，眼睛弯成了月牙。“你看，我说我小时候喜欢葡萄吧。”晚秋指着照片，语气得意。陈屿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葡萄，“跟现在一样，都喜欢吃甜的。”
翻到中间，一张泛黄的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小的晚秋，站在葡萄架下，父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相机，三人笑得格外灿烂。晚秋捡起照片，指尖轻轻着母亲的脸，声音轻了些：“这张是我五岁生日拍的，那天我妈特意做了葡萄蛋糕，还酿了第一坛梅子酒。”
陈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晚秋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却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妈酿梅子酒有个秘诀，要在酒里放两颗新鲜葡萄，说这样酒里会有夏天的味道。”
“那下次我们酿梅子酒，也放两颗葡萄。”陈屿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晚秋点点头，把照片夹回相册里。
这时，父亲屋里的灯灭了，院子里只剩下廊下的灯和天上的月亮。陈屿起身，把相册放回屋里，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披在晚秋肩上：“晚上凉，别感冒了。”
晚秋裹紧外套，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葡萄架上，把叶子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她忽然想起画室里的那幅画，阳光、风信子，还有此刻的月光、葡萄架，原来最温暖的画面，从来都不是画在画布上的，而是藏在这些细碎的时光里，藏在父亲的笑声里，藏在陈屿的温柔里，藏在每一个被爱意填满的瞬间里。
“陈屿，”晚秋轻声开口，“明年春天，我们在院子里种些风信子吧，我妈以前也喜欢。”
陈屿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好，种白色的，像你画里的那样。”
晚风再次吹过葡萄架，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他们的约定。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就像那些永远不会消散的爱意，在时光里慢慢流淌，温暖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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