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丽是在农历七月半的前一夜潜入张老西的赌坊的。
她蹲在老粮仓后墙根的野蒿丛里，望着赌坊铁皮门上方那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
灯罩上蒙着层灰，把“聚福楼”三个字的霓虹灯牌照得发黄——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踩点，前两次分别在清晨和午后，记熟了守卫换班的时间、赌坊后窗的位置，还有张老西每天必喝的那瓶“茅台镇”假酒。
“丽儿，你确定要这么做？”黑无常的声音在她识海里响起：
“张老西的手下都是亡命徒，万一……”
“不会。”肖丽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假身份证——
是托县城打印店做的，名字“王秀兰”，住址“邻水镇张家村”，照片是她在村头照相馆拍的，齐耳短发，笑起来有点傻。
她又捏了捏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得她指尖发疼：
“我观察过，守卫每半小时换一次岗，后窗的插销是松的，赌坊打烊要等到凌晨两点。”
黑无常没再说话。
肖丽能感觉到他藏在阴司的注视，像道若有若无的风，裹着曼珠沙华的香气。
赌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肖丽屏住呼吸，看见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出来，正是张老西的手下“彪子”。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锁上门，往巷口去了——
这是每晚的惯例，彪子要去村口的麻将馆收“保护费”。
就是现在。
肖丽猫着腰绕到赌坊后窗，指甲抠进窗缝里的泥，轻轻一推。
木窗“咔嗒”一声开了条缝，霉味混着烟草味涌出来。
她猫腰钻进去，后背贴着墙，心跳得耳朵发鸣。
赌坊里比白天更暗。
天花板吊着盏15瓦的灯泡，光线勉强照亮赌桌。
八张木头桌子挤在一起，桌上铺着蓝布，边缘磨得发白。
赌客们脑袋凑在一起，嘴里喊着“开！开！”，手里的牌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肖丽扫了眼赌桌——左边那桌在推“二八杠”，右边那桌玩“斗地主”，最里面的雅间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骰子碰撞的声音。
她摸出微型录音笔，打开录音键，藏在裤腰里。
“三筒！三条！”
“我押五百！”
“开了！你输了！”
肖丽沿着墙根往雅间挪。
赌客们的汗味、烟味、劣质香水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她鼻子发酸。
她经过一张“斗地主”桌子时，听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嘟囔：
“张老板这月的抽成又涨了，上次我输了三千，光台费就扣了五百。”
“嘘！”旁边穿花衬衫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张老板来了！”
肖丽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头望去，只见张老西摇着蒲扇从雅间里出来，肚子挺得像怀了三个月的孕妇。
他今天没穿金项链，换了根檀木串，手腕上的玉镯子泛着幽光——
肖丽在生死簿上见过这镯子，是三年前他从李老汉家抢的，李老汉的儿子当时在镇上当保安，被他打断了腿。
“都玩够了没？”张老西的声音像破锣：
“把台费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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