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丽沿着山路往镇上走，鞋底蹭过青石板上的露水，凉丝丝的。
她怀里的布包沉甸甸的——
那是爹卖草药换的钱，她数过，一共三十六块五毛，够买五斤盐，还能给弟弟留两毛买水果糖。
转过山坳，她听见前面传来吵嚷声。
山路窄，只容得下两人并行，她踮脚望过去，只见两个身影堵在路中间：
左边是刘老五，叼着旱烟，右手拎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
右边是他儿子刘三，敞着怀，露出晒得黝黑的肚皮，手里还提着半只没拔毛的野兔。
被他们堵住的是个挑着竹筐的老农，蓝布衫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竹筐里堆着野蘑菇、野核桃，还有几捆草药。
老农的竹扁担压得肩膀发红，正弓着背跟刘老五解释：
“老五哥，我这筐里真没您说的‘野山鸡’，我就采了点山货……”
“没？”刘老五猛吸了口烟，烟锅子在老农的竹筐上敲了敲：
“昨儿夜里我儿子在山里听见鸡叫，今早就在你筐里翻出根鸡毛！不是你偷的，是哪个？”
他儿子刘三往前凑了凑，盯着竹筐里的蘑菇：
“就是！我爹眼睛尖，一眼就瞧见这蘑菇底下藏着鸡毛！”
老农急得首搓手：
“真不是我！我今早天没亮就上山，就采了这些……”
“不是你是谁？”刘三一脚踹翻竹筐，野蘑菇滚了一地：
“赔钱！五百块！不然把你这筐全扣下！”
他弯腰去捡野兔，故意把兔子内脏甩在地上：
“你看，这兔子刚杀的，血都没干——你肯定趁夜摸了别人家的鸡，杀了藏筐里！”
肖丽攥紧了布包。
她认得这只野兔——早上在村口遇见李婶时，李婶说刘三今早扛着猎枪上山，说要打只兔子给刘老五下酒。
此刻刘三手里提的，分明是刚杀的，连血都没擦干净。
“刘三。”她故意提高声音：
“李婶今早还说，你扛着猎枪往西山去了，咋的，打兔子打到别人筐里了？”
刘三的动作顿住，扭头看向肖丽。
她穿得破破烂烂，脸上抹着灰，看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但眼神清亮，不像其他人那样畏畏缩缩。
刘老五也眯起眼：“哪来的野丫头？一边去！”
“我……我是路过。”
肖丽装出怯生生的样子，走到竹筐边，蹲下去帮老农捡蘑菇：
“大伯，您这蘑菇是今早采的吧？西山的野蘑菇，我娘说过，只有早上采的才鲜。”
她指尖碰到一片带泥的蘑菇：
“您瞧，这泥还是湿的——要是昨儿夜里采的，早干了。”
老农愣了愣，跟着点头：
“对！我今早五点就上山，这蘑菇上的露水都没擦干……”
“放屁！”刘老五踹了老农一脚：
“少跟她废话！我儿子亲眼看见你筐里有鸡毛！”
他从怀里掏出根鸡毛，在手里晃了晃：“就是你偷的！”
肖丽盯着那根鸡毛。
鸡毛尾部泛着青灰色，尾尖有点潮湿——
她记得生死簿里记过，刘三上周偷了张屠户家的鸡，那鸡的尾羽就是这个颜色。
她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不是张屠户家的鸡毛吗？前儿我见他家院墙上挂着只花母鸡，尾巴就是青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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