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谈北漠裹紧外套，从篮球场往宿舍走，额头隐隐发烫，脚步也有些虚浮——下午的篮球赛训练强度太大，他又逞强多练了半小时，加上傍晚吹了风，回来的路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头也越来越晕。
“北漠，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同行的队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担心，“要不明天再练吧，你这样看着像要生病。”
“没事，就是有点累。”谈北漠勉强笑了笑，摆了摆手，“回宿舍睡一觉就好了，下周就要比赛了，得抓紧练。”
队友没再劝，只是帮他拿了训练包，送他到宿舍楼下。谈北漠道谢后，独自上楼，推开宿舍门时，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差点摔倒在门口。他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床边，脱了外套就倒了下去，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谈北漠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浑身滚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找水喝，却没力气，只能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宿舍里没人，其他室友要么去上晚自习，要么去社团活动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摸出手机，想给孟子坤发消息，却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裹着被子，缩在床头，意识又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
“谈北漠，开门。”
门外传来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是孟厉轩。
谈北漠愣了一下，不知道孟厉轩怎么会来。他挣扎着下床，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股冷风灌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又晕了起来。
孟厉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看到谈北漠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的样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语气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你怎么回事？子坤说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看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谈北漠的声音沙哑，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胸口发疼。
孟厉轩没说话，首接走进宿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沉了下来：“发烧了怎么不吭声？跟子坤说一声会死？”
谈北漠被他说得有点委屈，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反驳——他也不想生病，可刚才实在没力气联系别人。
“站着干什么？回床上躺着。”孟厉轩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扶着谈北漠的胳膊，把他扶到床边。谈北漠的身体很沉，几乎整个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带着滚烫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汗味，却不难闻。
孟厉轩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想推开他，可看到谈北漠苍白的脸和虚弱的样子，又忍住了，只是动作更小心了些，慢慢把他扶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我去给你倒杯水，把药吃了。”孟厉轩转身走到桌旁，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烧药、体温计和几包感冒冲剂，还有一瓶矿泉水——是他刚才过来时，在楼下药店买的。
他倒了杯温水，拿着退烧药走过去，坐在床边，把谈北漠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谈北漠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平时冷硬的气质不同，这味道让他莫名觉得安心，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张嘴，吃药。”孟厉轩把药片递到他嘴边，语气依旧平淡，却没了之前的冰冷。
谈北漠乖乖张嘴，吞下药片，喝了口温水送服。药片有点苦，他皱了皱眉，孟厉轩看在眼里，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他：“含着，缓解一下苦味。”
谈北漠愣了一下，接过糖含在嘴里，甜味慢慢散开，压过了药片的苦味，心里也暖暖的。他没想到，孟厉轩居然还会记得买糖，这个总是冷着脸的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孟厉轩拿出体温计，帮谈北漠夹在腋下，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好好躺着，等会儿量完体温再说。”
谈北漠点点头，靠在枕头上，眼神有点迷糊，看着孟厉轩忙碌的身影——他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把训练包放好，把散落的书本整理好，动作很轻，怕吵醒他。
“你……怎么会来？”谈北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好奇。
“子坤社团有活动，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让我过来看看。”孟厉轩的声音从桌旁传来，听不出情绪，“他说你下午训练完就不舒服，让你别硬撑，你偏不听。”
谈北漠没说话，心里却有点感动。孟子坤总是这样，不管有事没事，都记着他的情况，还特意麻烦孟厉轩过来，虽然孟厉轩平时对他很冷淡，但这次能来，己经让他很意外了。
过了五分钟，孟厉轩走过来，拿出体温计，看了一眼，眉头又皱了起来：“39度2，烧得有点高，等会儿再物理降温，先睡一会儿，出点汗可能会好点。”
谈北漠“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他太累了，加上药效开始发挥，很快就睡着了，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
孟厉轩坐在床边，看着他睡着的样子，眼神复杂。谈北漠的脸很烫，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嘴唇偶尔动一下，发出细碎的呢喃，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的侧脸很柔和，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时的欢脱和嘴欠，多了几分乖巧，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孟厉轩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了过去——朱卉彩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眉头微蹙，他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着，心里满是心疼和无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孟厉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谈北漠把额前垂下来的头发拨开，手指在离他脸颊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不能再把谈北漠和朱卉彩混为一谈了。
孟厉轩收回手，站起身，走到卫生间，拿了条毛巾，用冷水浸湿，拧干后走到床边，轻轻敷在谈北漠的额头上。谈北漠似乎感觉到了凉意，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呼吸也更均匀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孟厉轩就这样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换一次毛巾，帮谈北漠量一次体温，看着他的体温慢慢降下来，从39度2降到38度，再降到37度5，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期间谈北漠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地抓住孟厉轩的手，嘴里喃喃地说：“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孟厉轩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知道他是在说胡话，可能还在记着之前自己找他麻烦的事。他没抽回手，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放得更柔了：“没生气，好好睡。”
谈北漠似乎听懂了，松开手，又沉沉睡了过去。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宿舍里的灯光很暗，孟厉轩坐在床边，看着谈北漠的睡颜，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对朱卉彩的思念，也不是对过去的痛苦，而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在意。
他在意谈北漠苍白的脸色，在意他虚弱的样子，在意他迷糊中说的胡话，甚至在意他刚才靠在自己肩上时的重量。这种在意，让他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抗拒。
凌晨一点多，谈北漠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范围。孟厉轩松了口气，帮他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叠好放在盆里，又把桌上的药和水杯放好，方便他醒来后拿。
他走到床边，看着谈北漠熟睡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把他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好好睡，明天就好了。”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谈北漠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做完这一切，孟厉轩没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桌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项目的剩余工作——他本来打算看完谈北漠就走，可现在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放心不下，只能留下来，等他彻底好转。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侧脸依旧冷硬，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他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谈北漠，确认他睡得安稳，才继续低头工作。
天快亮的时候，谈北漠终于醒了过来，头痛好多了，身上也不烫了，只是还有点没力气。他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桌旁的孟厉轩，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醒了？”孟厉轩听到动静，转过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却没了之前的冰冷，“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不难受了。”谈北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一晚上都没走？”
“嗯，等你体温降下来。”孟厉轩关掉电脑，站起身，走到床边，“桌上有温水和感冒冲剂，起来喝一包，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谈北漠点点头，慢慢下床，走到桌旁，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冲了包感冒冲剂。他看着孟厉轩，心里满是感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觉得太轻，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那个……谢谢你。”谈北漠还是说了出来，声音有点小，“昨天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发烧。”
“不用谢我，我是帮子坤的忙。”孟厉轩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今天别去训练了，好好休息，有事给子坤打电话。”
“嗯，我知道了。”谈北漠点点头，看着孟厉轩走到门口。
孟厉轩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记得按时吃药，别再硬撑。”
“好。”谈北漠的心里暖暖的，看着孟厉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坐下，喝着手里的感冒冲剂。
感冒冲剂有点甜，像刚才孟厉轩给的那颗糖，也像他昨晚的照顾，虽然嘴上冷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谈北漠看着桌上剩下的退烧药和水果糖，还有孟厉轩没带走的矿泉水，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孟厉轩了，这个总是冷着脸的人，有时候很苛刻，有时候却又很温柔，让他忍不住想靠近，想了解更多。
他拿起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含在嘴里，甜味在嘴里散开，心里也甜甜的。他知道，经过昨晚的事，他和孟厉轩之间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虽然还是有点别扭，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像一颗种子，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生根发芽。
而此时，孟厉轩走在清晨的校园里，手里还残留着谈北漠滚烫的体温，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迷糊中的呢喃。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点烦躁，却又有点莫名的安心——谈北漠没事就好。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谈北漠这么在意，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可昨晚看到谈北漠虚弱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留下，忍不住照顾他。这种在意，让他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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