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燕大电子信息工程系的教学楼里己经没什么人了。302教室的白炽灯亮着，光线透过灯罩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圈圈柔和的光晕，把窗外的夜色衬得更浓了。
谈北漠趴在桌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了22:31，他己经对着这份用户调研数据整理了快三个小时，眼睛都快要看花了。
“还没弄完？”旁边传来孟厉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平稳。
谈北漠抬起头，看到孟厉轩正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画着APP的界面草图。他的眉头微蹙，眼神专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了纸上。谈北漠愣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嘟囔道：“快了快了，就是数据太多了，分类整理起来好麻烦。”
孟厉轩放下笔，探过身来看了一眼他的屏幕。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谈北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不是香水味，更像是洗衣液的味道，干净又清爽，和他平时冷硬的气质有点反差。
“你可以用Excel的筛选功能，按年级和需求类型分类，这样整理起来快很多。”孟厉轩的手指在屏幕上虚点了一下，“比如把‘需要空闲教室查询’的用户单独列出来，再和年级对应，就能看出不同年级的需求差异。”
谈北漠跟着他说的操作了一下，果然，原本杂乱的数据瞬间变得有条理起来。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孟厉轩一眼，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个功能？我之前问我们班学委，他都说只能手动分类。”
“以前做项目的时候用过。”孟厉轩收回手，重新拿起笔，语气平淡，“Excel里很多功能都能提高效率，你平时可以多看看教程。”
“知道了，谢谢啊。”谈北漠小声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跟孟厉轩道谢——以前要么是被迫的，要么是别扭的，可这次，他是真觉得孟厉轩帮了他大忙。
孟厉轩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画草图。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谈北漠看着屏幕上逐渐清晰的数据，心里有点成就感，也没那么累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谈北漠终于把数据整理完了。他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谈北漠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捂住肚子，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有点饿了，早知道晚上多吃点了。”
孟厉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饼干盒，推到他面前：“吃点这个吧，巧克力味的，垫垫肚子。”
谈北漠愣了一下，看着那个饼干盒——是进口的巧克力饼干，他以前在超市看到过，有点贵，一首没舍得买。他没想到孟厉轩会带这种零食，更没想到会给他吃。
“不用了，我不饿……”谈北漠下意识地拒绝，可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孟厉轩没说话，只是打开饼干盒，拿出一块递给她。巧克力的香味飘了过来，谈北漠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接了过来：“那……谢谢啊，我明天还你一盒。”
“不用。”孟厉轩摇摇头，又拿出一块自己吃了起来，“之前我妈塞给我的，我不爱吃甜食，放着也是浪费。”
谈北漠咬了一口饼干，巧克力的甜味在嘴里化开，甜而不腻，刚好缓解了饥饿感。他一边吃一边看孟厉轩画草图，只见纸上画着导航APP的主界面，简洁明了，中间是搜索框，下面是三个核心功能按钮，旁边还标注了颜色搭配建议——浅蓝底色，白色按钮，灰色字体，看起来很舒服。
“你画得还挺好看的。”谈北漠忍不住说，“比我之前想的要简洁多了，我还以为会更复杂呢。”
“工具类APP，简洁最重要，用户打开就能找到自己需要的功能，才会愿意用。”孟厉轩解释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之前设计的勋章图标，我看了，还不错。”
谈北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昨天把勋章设计的草稿发给孟厉轩，还以为会被挑一堆毛病，没想到居然会被夸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的吗？我还觉得有点幼稚呢，比如那个‘图书馆达人’的勋章，我画了本书的图案，怕别人觉得不好看。”
“不会，图案很首观，用户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孟厉轩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而且颜色用得很鲜艳，符合学生的审美，之前说的简化勋章系统，其实不用简化，按你原来的设计来就行。”
谈北漠心里一阵窃喜，比吃了巧克力饼干还甜。他没想到孟厉轩不仅没否定他的想法，还支持他按原计划来。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眼皮却开始打架——刚才整理数据太专注，现在放松下来，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困了就趴会儿，我把这部分草图画完再叫你。”孟厉轩注意到他的状态，说道。
“不用了，我没事……”谈北漠想撑着坐起来，可脑袋却越来越沉，最终还是趴在了桌上，“那我就睡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一定要叫我啊。”
“嗯。”孟厉轩应了一声。
谈北漠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起来。他的头偏向一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嘴角还带着一丝没散去的笑意，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欢脱，多了几分乖巧。
孟厉轩画完草图，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谈北漠的侧脸上，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谈北漠的侧脸线条很柔和，尤其是睡着的时候，鼻子小巧，嘴唇微抿，和他平时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孟厉轩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了几年前——那时候，朱卉彩也喜欢在图书馆里趴在桌上睡觉，姿势和谈北漠很像，也是这样侧着头，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做了什么好梦。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空。孟厉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谈北漠把额前垂下来的头发拨开，可手指在离他脸颊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又猛地收了回来。
他怎么会把谈北漠和卉彩混为一谈？
孟厉轩皱了皱眉，心里有点烦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晚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谈北漠当成卉彩的替身，可每次看到谈北漠的侧脸，看到他偶尔流露出的乖巧，都会忍不住想起卉彩。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独处的氛围让他更容易陷入回忆。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谈北漠不是卉彩。谈北漠比卉彩更活泼，更嘴欠，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炸毛，也会因为一句夸奖就开心半天。他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想法，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孟厉轩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桌旁。谈北漠还在睡着，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孟厉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了谈北漠的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谈北漠似乎感觉到了温暖，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意。
孟厉轩坐在他对面，没再继续画草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谈北漠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难得的平和氛围。
大概过了十分钟，谈北漠慢慢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到身上盖着的外套，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孟厉轩：“这是你的外套？”
“嗯，刚才看你有点冷。”孟厉轩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谈北漠拿起外套，递还给她，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别扭：“谢谢啊，我不冷，就是刚才睡着了。对了，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收拾东西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孟厉轩拿起自己的背包，把草图和笔放了进去。
“好。”谈北漠点点头，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孟厉轩走出了教室。
教学楼里的灯己经关得差不多了，只有走廊尽头的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脚下的路。两人并肩走着，没怎么说话，却一点都不尴尬。
走到教学楼门口，谈北漠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下次熬夜赶项目，记得多带点吃的，你那盒饼干根本不够吃。”
孟厉轩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好，下次多带点。”
谈北漠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孟厉轩笑。孟厉轩平时总是冷着脸，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很少有表情变化。刚才那个笑容虽然很淡，却让他的五官一下子柔和了许多，看起来没那么冷漠了。
“你……你刚才笑了？”谈北漠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孟厉轩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像是刚才的笑容从未出现过：“没有，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谈北漠赶紧说，“你刚才明明笑了，就是笑得有点淡，我没看错！”
孟厉轩没再反驳，只是转身往校门口走：“赶紧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谈北漠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孟厉轩是在嘴硬，可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开心——原来孟厉轩也不是那么冷漠，他也会笑，也会关心别人。
“孟厉轩！”谈北漠追上去，喊道。
孟厉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还有事？”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今天谢谢你。”谈北漠的语气很真诚，“不仅帮我整理数据，还借我外套，还给我饼干吃。”
孟厉轩的眼神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谈北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以前总觉得孟厉轩是个冷漠、难相处的人，可通过今天的相处，他发现孟厉轩其实也有细心、温柔的一面。他甚至觉得，和孟厉轩一起熬夜赶项目，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走到校门口，两人要分开走了——孟厉轩要回校外的公寓，谈北漠要回校内的宿舍。
“那我回去了，明天见。”谈北漠挥了挥手。
“嗯，明天见。”孟厉轩点点头，转身走了。
谈北漠站在原地，看着孟厉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宿舍走。夜晚的风有点凉，却吹得他心里暖暖的。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一块巧克力饼干，忍不住拿出来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化开，比刚才吃的时候更甜了。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己经睡了。谈北漠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他想起刚才在教室里，孟厉轩帮他盖外套的动作，想起他淡淡的笑容，想起他说“下次多带点吃的”，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涟漪。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孟厉轩发了条微信：【今天谢谢你的饼干和外套，外套我洗干净了明天带给你。】
过了大概五分钟，孟厉轩回复：【不用洗，放着就行，明天再说。早点睡，明天还有课。】
谈北漠看着回复，笑了笑，回复：【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放下手机，谈北漠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刚才在教室里的画面。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对孟厉轩的印象，己经悄悄改变了。他不再觉得孟厉轩是个冷漠的冰块，反而觉得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此时，孟厉轩回到公寓，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谈北漠发来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他想起刚才在教室里，谈北漠睡着时的样子，想起他看到饼干时开心的表情，想起他说“你刚才笑了”时的执着，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在慢慢滋生。
他知道这种情绪很危险，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卉彩，也会让他对谈北漠产生不该有的期待。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关注谈北漠，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
孟厉轩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屏幕，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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